鸢璃被那聲音所吸引,明明從未聽過她的聲音,卻還是依着她的意思哭了出來,她好似很高興将她接在懷裡,輕吻上她的額頭,那感覺很奇異。
此後,她名喚蚩璃。
阿娘說:“我的璃兒,是先祖姜央賜予我的珍寶,如苗王冠上的赤火琉璃珠般珍貴,願她身如琉璃,内外澄澈,歲無暇穢。”
在襁褓中觀察了幾日,此地百姓極其喜愛銀飾,應是異國志裡記載的苗疆,他們以銀為結,以銀為彩,以銀為榮。
阿爹被人尊稱苗王,是這苗寨裡頭的寨主,隻是她這苗寨有些大,占了整座山頭。
滿月抓周時,滿桌的繡花針線包、銀飾器具、書卷、钗環…數不勝數,阿爹似乎将寨裡有的悉數都擺了出來,包括,他那頂苗王冠。
阿爹引導着她去抓苗王冠,可她視線卻被桌邊一個精美銀盒所吸引,那盒子不大,約摸着有巴掌寬,盒身做了镂空雕花,盒頂還鑲嵌着顆骷髅珠作握柄。
明媚和煦的陽光透過那镂空花紋鑽入盒中照亮,縫隙間,鸢璃瞧見若隐若現的活物在湧動。
鸢璃被阿爹放在桌面空處,鸢璃徑直朝那镂空銀盒爬去,圍觀者屏氣凝神,神色興奮,眼中蘊含期待地關注着。
那銀盒看似不大分量卻足,拿不起來,鸢璃隻好捏住那顆骷髅頭左右轉動,機緣巧合下,啪嗒一聲,蓋子便松動了,身旁圍觀者們更加興奮了。
苗人善蠱,蠱物毒人,種類繁多,持以中人,無不立死。
據人群話語得知,阿爹年輕時以蠱聞名天下,雖個子不高,長相也有些難以言盡,卻娶到了苗寨裡最美的姑娘,小部分原因便是因此。
“許是命中注定,蠱不該絕,璃兒啊,日後,你便随阿爹煉蠱吧。”
此後,她自小便随阿爹學習煉蠱,因保持原有記憶,不管是蠱經,還是阿爹所傳授方法,她都能很快明白,令他驕傲不已。
五歲那年,阿爹牽回個小男孩,說是阿爹阿娘成親時便定下的娃娃親,幼時陪她玩,長大後,若二人心意相通,便成親。
鸢璃死活不答應,鬧着絕食抵抗,直到他推開門逆光而來。
“阿璃若不願,做兄妹,也好。”
陽光刺眼,方才又哭鬧了半晌,現下眼睛腫得跟核桃似的,有些模糊,看不清那小男孩的模樣,但他極其溫柔的聲音吸引着她。
他走到她跟前兒掏出一捧五彩斑斓的石蜜①吸引她的視線,糖紙不似京都那種用牛皮紙包的石蜜般粗陋,反而每顆在不同角度下顯現着不同的光彩,甚是漂亮。
“阿璃,吃了石蜜就不哭了,好不好?”
小男孩遞來石蜜,鸢璃應聲擡頭,那模樣,分明與神識丢失時所夢宮殿裡,那個對她百般順從的小男孩毫無差别。
阿璃緩緩伸手去拿糖果,卻在觸碰到糖紙的那一刻感覺似曾相識,腦海迅速閃過相同畫面,除那袖角衣衫不同,别無兩異。
“你叫什麼名字。”
“日後,我冠你姓,名喚蚩浔。”
因養育恩感激而冠養父姓氏,在人間,此乃常見,鸢璃也就并未多想。
她并未再抗拒于他,也不再拒絕這門姻緣,反正她日後的夫君,注定是珩槿。
蚩浔待她極好,如夢中那般,總愛溫溫柔柔的跟在她身後,替她背鍋、收拾調皮搗蛋後留下的爛攤子。阿璃二字快被他當作口頭禅,每天都要念上百遍。
夢裡大部分都與如今重合,她有爹娘疼愛,有淳樸和善的寨民,有阿兄蚩浔寵溺,美好得令她隻想做苗寨少寨主蚩璃,而非天界天神鸢璃。
蚩浔願意陪她做盡想做之事,即便是學習蠱術,蚩浔也會端根長木凳坐在她身旁不遠處安靜等待,那目光緊随她的舉止,生怕她被蠱蟲侵咬。
蠱蟲乃世間毒性最強的蟲類禁锢在同個蠱盅裡,互相啃咬、厮殺,最後存活下的那隻,便可為蠱。
相比别的嬌嫩/女娃,鸢璃絲毫不懼怕毒蟲,自八歲起,她便常常帶着蠱盅背着阿娘編的背簍上山尋毒蟲。
她運氣極好,從不會迷路,也不會被毒蟲咬傷,甚至每次都能尋到她想要的毒物。即便是天邊卷起灰蒙蒙的烏雲,蚩浔備下的油紙傘也從未派上用場。
鸢璃總覺得,一向倒黴的自己轉運,許是因為,有位憐惜她的天神正眷顧着她,為她帶來好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