剛被他帶到桌邊坐下用了幾口,亓珩便開口道:“日後,若你有何需要,能否先同我說?”
聞言,鸢璃剛擡起湯匙的手頓于嘴前,幾乎是在他說出的同時看向了他,心中有些道不明的滋味。
相視幾眼,鸢璃強顔歡笑答應:“好,日後不會耽誤褚大人公事了。”
“我不是那個意思,我隻想…被你需要。”
最後小半句話,亓珩音量底氣明顯不足,刹那間,鸢璃都快以為自個兒聽錯了,不可思議間夾雜些喜悅。
“好,日後遇事,我先找你。”
言罷,亓珩嘴邊挂起輕松的淡笑“朝她輕點着頭,整個白日都尋着由頭将她留在屋子裡,直到她犯困。
足智多謀的大理寺卿,找的借口漏洞百出。
夜神今夜似乎心情開朗,整個夜空明朗無雲繁星點點,清月将整個院落照得比平日還亮,堪比燃燭時。
回自個兒屋中時,鸢璃放緩了腳步,獨自坐在院裡那棵參天的桃花樹下,望着天邊的清月,不忍祈求道:“神佛菩薩,求您憐憫,保佑阿珩平安康健,百歲無憂。”
這個願望,從她出生時,便祈求那位插手她二人命卷的“天意”了。
直到外衫沾染了些夜色的涼意,她才起身朝自個兒卧房走去。
踏入門檻時,鸢璃身上莫名起了暖意,發涼的手指觸摸上外衫,方才的涼意已然消失。
桌上茶杯還是溫的,杯旁有個香囊,杯下壓着封信,封面無字,裡頭卻被塞得略有些鼓鼓囊囊的。
展信來,一張偌大的黃紙被平鋪開來,上頭畫着奇怪且複雜的陣法,下以紅墨書寫材料名稱、用量,以及注解。
黃紙普通,但隻稍作鋪開,滿屋開始飄滿熟悉的香味,來自紅墨,幽冥花海特有的彼岸花香。
茶溯洵,來過。
端起放置一旁的茶杯,輕抿小口後她便确定了這陣法來源。茶湯溫度适口,隻能說明,門開的那刻,他還在。
試探性喚了幾聲阿茶,得不得到任何回應,鸢璃也隻好作罷,洗漱上榻醞釀睡意。
是何時起開始記不起茶溯洵的模樣了呢?好似在這人間待得越久,記憶中他的模樣便越發模糊,如今隻剩個逆光背對她的輪廓。
他好似又在躲着她了,甚至,隐藏了她給他照亮的那縷真身。這次,她猜不出原由了。
有了茶溯洵送來的陣法,不等亓珩有所好轉,鸢璃便召集相繇與褚宵商榷處理之法,她這才知道,褚宵乃骠騎将軍的嫡長子。
也的虧是如此,還未入夜,骠騎将軍便帶着護城衛将除了皇宮以外的整個帝都都給宵禁了。
老百姓被關在了家裡,處理起貓妖來就與後顧之憂了。
待哄完亓珩喝藥,鸢璃随意尋了個困倦疲憊的法子回房溜出了府直奔牡丹樓。
整個河面除開岸邊停留着的小船隻,整個河中央隻漂着孤零零的牡丹樓,整個樓未點一隻燭。
鸢璃剛挑了艘順眼的烏篷船意欲劃船靠近,褚宵便指着一隻牡丹花造型的花船道:“那是牡丹樓獨有僅有的客船,據說尋常船隻都無法接近牡丹樓,牡丹樓不動時,一旦踏入百米内的距離便會莫名出意外落水,坐不得。要想靠近牡丹樓,隻能乘坐牡丹花船。”
“褚大人如今也迷信起來了?”
“并非道聽途說,牡丹樓出現十天内,官府便接到了五起溺亡案,且牡丹樓都有證據證明自身清白,還是慎重些為好。”
思慮再三,鸢璃深覺有道理,相繇先行踩上去試了試結實度,見無異才下船請她上船。
不過,鸢璃剛坐好,相繇與褚宵還未上船,牡丹花船便自個兒向牡丹樓靠岸,褚宵腳下突空,險些跌落水中,幸得相繇抓住了其衣衫角。
鸢璃朝岸邊嚴肅命令道:“相繇褚宵,守好岸邊,我獨自去。”
漆黑河面深不見底,牡丹花船穩穩靠于牡丹樓船側的吊繩梯旁,她剛借力爬上船闆回頭俯視,那牡丹花船便已悠悠飄遠。
事已至此,無法回頭。
從腰間摸出火折子将桌邊燭台裡的半截白燭點燃照明,鸢璃緊緊摸了摸衣袖中的白蛟镯,蛟尾微微勾了勾她的手安撫。
按照黃紙注釋所解,鸢璃将錦囊打開摸出裡頭的小罐,将蓋子默不作聲掀開後藏于手心。
沿着牡丹樓船闆逛了圈确認安全後,鸢璃這才推開們進到牡丹樓中。門剛被推開,裡頭便有濃白色的卷煙霧溢出,蓋過了她的腳踝。
樓裡一片漆黑,鸢璃警惕的舉着燈盞步步小心。
直至走到屋中央,陰風呼喊着劃過,牡丹樓中所有敞開的門窗“嘭”的一聲全數緊閉,鸢璃猛然轉身回頭卻已然來不及了。
恐慌下,絲竹聲聲響起,屋中濃烈的脂粉味撲鼻而來,十幾道人影從她身側快速閃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