此時天色已晚,苗寨人都閉門得早,蚩槐的木屋又地處後山中,此時根本不會有寨民來敲門的可能。
一時間,所有人都警戒了起來。
叩門聲仍舊不斷持續着,直到鸢璃與小白的耳中傳來天樞星君的通靈傳音道:“開門啊,都望着作甚?不入冥府了?”
知曉門外是天樞,兩人這才松了口氣。不與他人商量,小白徑直朝門口走去,不顧幾人的勸阻,快速将門打開。
天樞笑嘻嘻的進門,身着銀白色道袍,退紅楓葉繡樣從右肩墜落裙邊,一根鞓紅發帶随意将墨絲束絲,寥寥幾縷發絲垂落鬓邊臉頰被夜風勾起飄揚,身姿潇灑,可那腰間竟挂着個墜着桃粉流蘇的葫蘆。
踏進門的那刻,天樞的笑容僵硬在了臉上,他一眼就認出了屋裡的那位“老朋友”,稍斂,天樞又恢複了進門時的笑意。
以洞悉術觀之,他已是個凡人身。
瞧着他毫無波瀾的神情,一時間,天樞捉摸不透他的用意。
天樞向鸢璃通靈試探性問道:“躺在你與珩槿帝君中間的男子是誰?”
“蚩浔啊,你忘了嗎?我還用你給的斷情剪剪去了他的情根。不過,月下仙人那斷情聽着厲害,用着效用一般啊,他如今仍舊待我似從前。”
“不可能,月下仙人的斷情可是出了名的好用。”天樞沉思片刻後,遲疑道:“可就連三世情緣的情根,斷情也能斷根,情根再生…不可能,興許是因你們之間那上蒼定下的夫妻姻緣的緣由吧。”
正思索着斷情為何失效,小白恭敬介紹道:“這便是我師叔,天樞。”
亓珩點頭示意,将手中的紙遞給天樞問道:“這上頭的字,可認得全?”
“認得。”天樞念了兩句後,又蹲下仔細瞧了瞧地上糯米粉畫的陣法,“這法子,是誰教你的?”
“并未從師,在一本書中偶然瞥見過,見其新奇有意思,便苦心鑽研了幾日。”
聞言,蚩槐瞪大了雙眼,“虧我那麼信任你,把命都交到你手上了,不曾想到,亓大人,你竟是在書上學來的!不靠譜。”
亓珩也懶得解釋,任由他在地上撲騰控訴,直到天樞解圍道:“他雖說是書上學來的,可這陣法的确存在,且他完成的并無誤。”
亓珩依舊頂着那張冷臉道:“與其有時間争論,倒不如快些入冥府。你既認識字,又好似知曉這個陣法,便由你來念吧。”
天樞應聲接過,那紙上的内容他已記得滾瓜爛熟,便是隔上百年,縱然也能背得一字不落。
在她隕落的數萬年,有關她的一切,都在他腦中彙聚成了思念的長河,日複日年複年的在腦海浮現。
待衆人準備好,天樞念起她書寫的梵咒,紅線亮起,符紙飄動。
糯米粉升起白煙被點燃,随着糯米粉燃完,銀色的梵咒微微懸浮地面,發出幽幽光亮。
陣法功成。
那銀色,即便是天樞第一次見這陣法功成後的模樣,他也能猜出,那銀光的來源。
身後陰風襲來,牆中走出位騎着白虎的少年,徑直走向鸢璃,趴在陣法外。從虎背躍下,鶴栖蹲下,手指穿過銀光卻毫發未傷,反而将他手指所包裹,“愛屋及烏。”
“道袍?怎麼,搖光不樂意躺草席了,玄都你做不了家丁,改做捉妖師了?”
鶴栖打量着天樞身側的小白,問道:“這又是我阿姊的哪朵爛桃花?皮像生得不錯。不過你們的手段未免拙劣枯燥了些,還不如她身側那凡人。”
“這是她養的靈蛟,下界護她。”
天樞望向他,尤為不解。既做了凡人,在她身側滴水不漏的藏了十幾載,連鶴栖都瞞着,卻在這緊要關頭,自爆在他眼前。
三人各自挑了個緊要位置守着,天樞偷偷召出斷情藏在袖中,注入神力觀之,心中反複念起蚩浔與蚩璃的名諱。
霎時,情根浮現。
若體内無魂,情根顔色便是暗紅色,情越深,光越亮。可蚩浔原本被剪斷的情根,此時卻重新連接了起來,甚至比上回更粗。
而兩人那無名指所系的姻緣線,發出的亮光,将整個昏暗的屋子徹底照亮,猶如白晝。原本與亓珩相連接的姻緣線此時卻若隐若現,細若遊絲,好似随時都會斷裂。
當屋子被照亮的那刻,他的真實身份,便八九不離十了。
此刻,酆都幽冥,黃泉路前,身後鬼門關高聳入雲,腳下濃濃迷霧将路覆蓋,不見土地塵埃。
不計其數的鬼魂被陰差引至于此,眼神迷茫的随着大部隊前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