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娘娘尺寸把握得可真好啊,臣自愧不如。娘娘既如閱人精準,那不如明早睡醒再評判評判臣活兒好不好,有沒有輸給誰…”
說着,亓珩便欺身壓了下來。
可謂一段“芙蓉帳暖度春宵…清攏慢撚抹複挑…鐵騎突出刀槍鳴…沉吟放撥插弦中…”
次日,東方泛白,晨露熹微。霧色彌漫,忽濃忽淡形成薄紗,浮于半空旖旎缭繞。阿槿沉沉睡去,鸢璃拖着疲憊的身子小心翼翼地從榻上爬下。
推開窗,修竹婆娑,花樹搖曳,草青味裹挾着花香撲面而來,倍感舒适。
回望榻上熟睡的亓珩,鸢璃無奈哀歎。想來逼他自個兒離開這條道,應是行不通了。
随意取出一件外裳披上,一打開殿門,便見掌事早已候在了門外。
“阿浔起了嗎?”
掌事看向一旁的内侍輕微搖頭,才回話道:“回娘娘,還未,需要婢子去傳嗎?”
“不必,讓他好生休息。替本宮洗漱更衣,動靜小聲些。”
待到更衣洗漱完畢,喝下一杯茶水提神醒腦,鸢璃隻帶着一兩個女婢,于帝後殿中漫無目的地散步。
路過一處偏殿,鸢璃透過門縫無意瞥見望月身着素袍在殿外比劃着昨個兒戲裡出現過的動作。鸢璃不禁駐足以觀,他張嘴唱戲卻不敢發出聲音,沉浸在隻他聽得見的曲中。一曲畢,他緩緩将手收回,神情落寞。那身雪青色的外袍稍稍有些大了,顯得衣下的他更為清瘦。
想來,望月本就是個戲子,自昨日入宮也并未受到她過多寵愛,那些趨炎附勢的人,自然也就會多有慢待。心中默歎一聲,畢竟也有自己的因果。
鸢璃轉身向前而去,門被快而靜地打開,跑神的望月被吓得一驚。連忙整理衣衫,快步來到她面前,恭恭敬敬地行着還不熟悉的禮。
“你方才是在練功?”
“是,臣的師父教導臣,日日練習,才不會技疏。不曾想娘娘這個時候會來...”
鸢璃打斷望月忐忑的解釋道:“你師父教導有方,是該勤加練習。不過,将唱腔一同練練更好。帝後殿中的小花園背後,有個清淨的涼亭,正适合你去。”
望月神情雖與方才同樣落寞,但在聽見她這話的那一刻,眼睛還是顯露了些淡淡的笑意和感激。“多謝娘娘。”
在詢問完他今日功是否已經練完後,鸢璃便命他陪自己散心。為了讓他時刻緊繃的神經稍稍得到些許放松,鸢璃還特意命唯一帶着的一兩個女婢退下。
漫步小花園時,望月問:“娘娘連個女婢内侍都不帶,就不怕臣有異心嗎?”
鸢璃偏頭看向他的眼睛,與他對視,反問道:“那你有嗎?”
“臣不想欺瞞娘娘。臣有異心,但正因娘娘而慢慢消散。”語畢,望月突然誠懇道:“臣對您的确有防備之心與害怕,可臣自始至終都對娘娘格外敬重和仰賴,臣很感激您默默為臣考慮的一切。臣的異心也隻是因這畢生所學都要随臣鎖進這宮中,卻無法反擊抗衡的無能怒火而起,與您本身無關。您就好比臣的嗓子,臣和臣在乎的一切,都需要仰賴您,所以臣絕不敢造次。”
“你倒也是實誠。隻是望月,你不該告訴本宮這些,會讓你處于被動的位置。你就不怕本宮知道了你對本宮的讨好都是想要活命、被迫,而有可能徹底失去本宮的寵愛?”
“怕。但昨夜月下長談時,娘娘跟臣說的那些話讓臣深覺您是個可以直言的人。況且,娘娘的心已被旁人占滿,臣便是費盡渾身解數,也無法擠進分毫。所以臣隻能讓您看到臣的虔誠恭敬,讨口飯吃。”
“你倒是聰明。本宮不會辜負你辛苦謀劃這一番。”
站于小池旁,鸢璃端起碗魚食,撚起一小搓投入池中,瞬間一群魚兒遊來争先恐後的搶食。鸢璃小聲道:“你這樣的人,即便我是個再好的主子,你也不甘心拘在這深宮看人臉色過活吧?望月,跟本宮做個交易吧。”
“好。”
“不問問是什麼交易,就敢答應嗎?”
“娘娘問出口的那一瞬間,就已經笃定臣會答應了,所以臣問又有何義,還不如爽快利落些。”
“附耳過來。”
聞言,望月向她不斷靠近,直到她示意他再靠近一些的手停下。此刻兩人已靠得格外親近,從旁人視角看來與耳鬓厮磨無異,俨然一副恩愛模樣,眺望着天邊,展望未來,同喂魚食,談笑風生。
正說着近尾聲,鸢璃總覺得後背發涼,似身後某處有人在時刻盯着她不放,好生不自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