茶溯洵滿意地放下骨哨,寨裡的人聽他這般說,不禁哄堂大笑。
阿彌嘲諷道:“朝廷命官?你哪個山頭出來混的,這麼沒品?自稱當官的吓唬人,我爹年輕時都不用這把戲了。現在啊,唬不到人咯。下輩子,運氣好,來拜我們山頭,爺爺教你怎麼唬人。”
“你!”褚宵氣得惱火,中了那軟經散,身子本就虛弱難受,這一口急氣上來,呼吸更是難受。“呸!小人得志!”
“我勸你說謊仔細想想清楚了來,你若真是個當官的,喂狼,都算我們谷主便宜你了。”
阿彌的這些話一經說出口,周圍氣氛瞬間凝結,寨子裡的人都收起了笑容,他們仍舊對蚩璃在帝都受到的傷害耿耿于懷。
他們始終覺得不該輕信那些帝都來的大官,就像幾十年前一樣不可信。時過境遷,他們再次相信帝都的人,卻沒比上次好得到哪裡去。
一樣的…容易丢掉性命。
茶溯洵笑而不語,靜靜地看戲。他倒要看看成了凡人,也總是那副清高樣子的亓珩,生死關頭之間,會如何求饒。
吹響骨哨,命狼群緩緩朝他們走去。
面對狼群因能飽餐而充滿攻擊性的戒備眼神,和那随時準備發起攻擊的狩獵之姿,不知會具體被哪一隻狼撲上來撕咬而無法防備,都折磨着他們的心态。
“還不肯低下你那高高揚起的頭顱,向我低頭求句饒嗎?你看看你身邊跟着你的那些忠義的屬下,他們真的就不怕死嗎?而你,也不怕現在就死在這裡嗎?亓珩。”
聽到這個名字,寨子裡的人,眼神瞬間充滿了恨意,巴不得親自上前将其大卸八塊。此刻無聲勝有聲,大家各自對視,不必言語,也懂其想。
“我來這裡時,早就做好了赴死的準備,你怪我,是應該的,我無顔面見身為她親人的你們。阿璃沒死,可她卻消失不見了,連同那個叫阿浔的面首。我找了無數她可能會在的方向,都沒有,羁望谷是我近乎最後的希望了。你要殺要剮,待我找到阿璃,悉聽尊便。”
“虛情假意。阿璃當初怕就是被你這副僞善的鬼樣子所蒙騙了,才會次次丢掉性命,你讓我感到惡心。阿璃的屍體不是你們的人擡回來的嗎?現在,你又鬼鬼祟祟摸上山,說阿璃還活着?皇帝老兒的臉真是比奏折都翻得快,一群狗咬狗的失心瘋。”
茶溯洵語氣中充滿恨意嘲諷,怒意使他捏緊的雙拳青筋暴起,失去摯愛的模樣被他裝得寨子裡的人見了,都有種信他的沖動。
“我以我亓氏九族性命起誓,阿璃真的還活着。”
“阿璃是被你爹放火燒死的!你爹!你親爹燒死的!沒有你的縱容疏忽,她會死得那樣凄慘嗎?更是皇帝的人,親自擡棺擡回來的。你一個殺人放火的,倒學起正人君子起誓了。”
“我的确沒能護她周全,可事實另有隐情,那不是她,是…”亓珩口中本快脫口而出的真相生哽在吼中,欲言又止,說不出更好的解釋來。
他無法在此時将真相托盤而出,被皇帝知道,父族母族,都得死。
看着亓珩為手畏腳,顧前顧後,不敢說出真相,唯獨委屈了阿璃的窩囊樣,跟他在天上,一模一樣。
“你若并未全心全意站到她身邊,當初就不該來招惹阿璃。你有各種理由作你當孬種的顧忌,就找不出一個理由,驅使你義無反顧站到她身邊嗎?憑此,我永遠都不可能放手。哪怕是用最龌龊的手段,用父母之命媒妁之言的婚姻将她一輩子困在我身邊恨着我,都不可能讓她身邊那個人,是你,她再愛你,再愛你的靈魂,都絕計不能。”
此言一出,兩人良久未開口,就那般看着對方,心中思緒萬千。這些話背後的意思,他心知肚明。
但,更讓亓珩在意的是對面這個人,到底是誰。
冷風灌進脖子,帶來涼意。茶溯洵站在他面前,頭不曾低半分,俯視着他,率先開口:“若阿璃沒死,我為何要将她的墳留到現在來詛咒她。她在被大火燒死的那一刻,都愛慕着你,你不配死在她的家。帶着你的人,滾吧。這一次,我不會殺你,但你再踏足這片她的土地,我會将你提出山外十裡殺。”
“我不信,我不走,我要親自确認她到底有沒有回家,有沒有被你藏起來。聽說,羁望谷少谷主,這個月就要成親了,婚事倉促,定下不過一月為期。我不信,她屍骨未寒,你就另娶妻。”
見他不曾有半分反應,亓珩努力前傾身子,用盡全力抓住他的衣角,低聲下氣祈求道:“我隻是想确認她還活着,我不奢求其他癡心妄想的貪求。她下在我身上的蠱還在,她就不可能死。隻要讓我知道她還平安活着就行,隻要我确認,我馬上就悄無聲息地下山,絕對不再糾纏。你要我付出什麼代價都行,蚩浔,求你了。”
“你求我,我就讓你如意?憑什麼?來人,将其丢出山外,自生自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