細究起來,陶靖已經快三四天沒有回家了。因為丢了本該收入囊中的獵物,那隻鼠妖,他不得不帶着手下,重新搜捕。
妖物大多藏得緊,可饒是白日裡如何蟄伏警惕,等到了夜晚多少會懈怠一些。
當妖炁若有若無的彌散時,便是他們搜捕的最佳時機。
為了不打攪妹妹和母親休息,陶靖困了餓了便在衙司裡将就着。想着等完成這趟差事,帶着錢帛高高興興的回家。
可他的妹妹——陶櫻。
本該在家中等待他的人,怎麼會出現在這裡?
她不是應該在家嗎!
看着妹妹衣衫不整的被人推搡着,陶靖的雙腳仿佛被釘在了地上,胸口有滔天駭浪掀起,将他打的暈頭轉向。
那裸露在外的、遍布瘀痕的肌膚無不昭示着發生了什麼,往日紮起的長發淩亂的披散着,遮住半張臉。
看見白管事過去,她瑟縮的往後退着,直到退無可退。
“櫻桃?”
陶靖抱着最後一絲懷疑,沙啞的喊出聲。
女子聽到熟悉的聲音,先是瑟縮了一瞬,接着充滿委屈和希望的看過去,滿臉淚痕。
“哥……哥哥?哥哥救我,救我。”
她想逃,卻被止住腳步。
當即,陶靖發了瘋,猛沖過去,可他赤手空拳,又在别人的地盤上,哪裡敵得過。
很快,他就被兩個侍從摁在了地上,臉抵在砂石中,掙脫不開。
“放開我,放開我,你們憑什麼抓我妹妹,你們這群畜生對她做了什麼!”陶靖大聲叫嚷,渾身肌肉繃起。
白管事先是大驚,接着滿臉不屑的說:“被我們主子看上是她的榮幸,不過還真是緣分啊,竟然是陶司捕的妹妹,親上加親。”
他哈哈大笑起來,仿佛真的是什麼“天定姻緣”,陶靖聞言更瘋了。
白管事聽着女子啼哭驚叫,不耐煩的揮揮手:“趕緊給主子送過去,耽誤了時間惹出不快來,你們是想死嗎?”
押送陶櫻的小厮立刻噤若寒蟬的稱是,強行拉着她離去。白管事睨了陶靖一眼,去拿錢匣。
沒過多久,他重新站到陶靖面前,捧着比以往還要大一圈的匣子,嘲諷道:“我瞧你缺錢缺的厲害,這不是剛好?想想你那癱瘓在床的老母親,拿了錢就趕緊滾,别髒了園子。”
他揮揮手,示意侍從松開。
哪成想,陶靖根本不承他的情,直接甩開壓着他的兩個人沖過來,用力揮着拳頭,砸向白管事的臉。
這一拳沒留任何餘力,當即就把白管事砸得耳暈目眩的,哎呦着倒地。
眼見他沖向前院後宅,怒罵:“你們瞎嗎,趕緊給我攔住他,往死裡打。”
得了命令的侍從立刻上前,拳腳如驟雨般落下。看他要死不活的躺在地上,白管事直叫晦氣:“行了行了,别打死了,好歹是鎮妖司的伏察,真死了不好交代。”
接着他擺擺手:“丢出去,快給我丢出去,真是個不識趣的家夥。”
侍從遲疑的看向散落在地的金錠,道:“那這些?”
“你們看着辦!”白管事冷哼一聲,轉身離去。
兩人互相對視着,心中有了盤算。
他們擡着陶靖快步離開,将他扔在了不遠處的樹林中,然後随意丢了兩塊金錠做補償,高興地轉身離去。
陶靖擡擡眼皮,想要再闖,卻連胳膊都擡不起來,昏昏沉沉的暈了過去。
冰涼的雪花從天飄飄落下,越下越大,幾乎将他掩埋。
不知道過了多久,遠處傳來車輪碾過積雪的咯吱聲。
陶靖費力的掙開腫脹的雙眼,視線被血水和雪水模糊,隻能隐隐約約的瞧見個人影拉着輛木闆車,上面蓋了張破舊不堪的草席。
待近了,他的心猛地一縮。
隻見推車邊沿,一隻手無力的垂着,搖搖晃晃。被掐的發紫的手腕處,拴着條紅繩。
那是他妹妹的手。
那是他從安仁寺求來的平安繩。
風雪吞沒了他的雙眼,模糊了視線。他想要喊那人停下,卻隻能發出嗚咽聲。
跟上去,跟上去。
陶靖掙紮着想要站起來,可雙腿就仿佛灌了鉛一般沉重。他隻得用手肘撐着,一點一點的向前爬。
蜿蜒的血痕吞沒于一片蒼茫,再也瞧不見其他。
-
雪下整夜,鋪滿了大地萬物。
時媱驚喜的推開窗戶,激動地看向小廚房的方向:“祁晟,下雪了!”
祁晟站在竈台前,白霧氤氲了他的面部。他将細白的米纜撈出放入冰碗中,擡眼看了看女子:“把外衣穿好再出來,冷。”
“好哦,今天吃什麼?”
“你之前說的酸菜米線,我叫杜阿婆尋了最相近的材料,她還送了自己熬好的鹵料湯,味道不錯,嘗嘗。”
“哇,杜阿婆有心了!”時媱坐在桌前,心滿意足的聞了聞,也不忘誇贊,“指揮使的手藝也不賴。”
祁晟輕笑,将筷子遞過去:“所以什麼時候能吃一次你做的飯。”
時媱歎了口氣:“你要是想吃我也不是不能做,隻是……你确定要吃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