先一步抵達的,是時媱三人,傅景修屏退旁人,隻留仵作緊随其後。
四具女屍蓋着破麻席,停放在臨時架起的闆子上,因為席子長短不一,隻能算是勉強遮住。
傅景修率先開口:“驗的如何?有什麼發現。”
仵作拱手:“回大人,這幾具女屍死亡時間皆不同,最早的已經死了五六天了,身上有野狗食之的痕迹,最晚的應該是昨夜子時死的。皆是死後割下的頭顱,若說有什麼發現……”
他走到最右側的屍體前,掀開草席道:“此屍血瘀按壓不褪,按理說已死了四到六個時辰,此時又是隆冬,應該難以活動才是,可是她……”
“她怎麼了?”傅景修追問。
祁晟看着女子尚且算作柔軟的四肢,替仵作回答:“她尚能活動,說明割下頭顱之人,在她死後不久,就立刻進行了移動,沒有讓她在雪地中久留,且,她不是最早被懸挂在城牆上的那一個。”
“那就是說,這女子與兇手相熟喽?愧疚嗎?”時媱皺着眉,扭頭看向仵作,“能看出是怎麼死的嗎?”
仵作搖搖頭:“不能确定,她們皆被淩虐過,身上傷口衆多。但老朽觀她餘下脖頸處有掐痕,用酒醋熏蒸後,部分屍斑呈暗紫色,或死于扼殺。”
“既然已經将她掐死,又為何還要多此一舉,割下頭顱。”時媱喃喃,靈光一閃道,“是不想讓人認出女子的身份嗎?”
都說兇殺案中,七八成以上都是熟人作案,關系無非就是夫妻、鄰居、老鄉,甚至同窗、情人。
割下頭顱,衙門就很難去辨認女子的身份,自然也就追蹤不到家中,調查附近的情況。
“或許。”祁晟答。
傅景修亦點點頭:“待那些家眷認過屍後,我會派人調查。”
“還有其他疑點嗎?”
仵作搖搖頭,又遲疑的看向時媱,欲言又止,最後還是道:“能否叫這位姑娘先出去一下。”
不等趕人,時媱咧嘴道:“老丈是想說這些女子被兇犯強合過吧,沒什麼不能說的。”
此話一出,除了祁晟無動于衷,早已習慣她的快言快語,其他都是驚訝無比。年過五旬的仵作更是呆愣在那裡,隻是一遍一遍捋着胡子。
時媱半點不在意他們的目光和态度,從屍體前挨個行注目禮,突然,她輕咦一聲,看向仵作。
“老丈,她們的衣服,是你給找來穿上的嗎?”
仵作臉色突變,連連擺手,他給換衣服算是個什麼事兒,他也來不及去找這麼多女子的衣裳。
祁晟接話:“怎麼了。”
時媱讓開身體,招呼老丈将所有草席掀開,示意他仔細去看這些女子的衣物。
“老丈說這些女子被淩虐過,是如何淩虐的。”
仵作遲疑,張不開口,最後不得不道:“都是些腌臜手段,鞭子抽打,滴蠟,針刺。”
下|體撕裂貫穿,疑似用過刑具。
時媱不知他心中未語,再次問:“那為何衣物上不見鞭子的抽痕,幹幹淨淨,就仿佛新的一樣。”
“許是兇犯給穿的。”
“死都死了,奸|淫謀殺一項未落,怎麼就那麼好心。此外,這幾人身材雖都相仿,但總有些區别,而衣服明顯是一個人的。”
比如中間女子腰間的衣服松了很多,左側女子的袖口短了半寸。但可以肯定的是,這四個人穿的是同一個人的衣服。
祁晟:“你的意思是?”
“我懷疑,虐殺女子的,和砍下頭顱将她們吊在城牆的,是兩個人。”她擲地有聲的回答,“而這衣物,是後者從哪戶人家偷來,替她們穿上的。”
傅景修琢磨了會兒,也道:“其實先前我也有所猜測,四名女子死亡時間不一,若是前者想挑釁官府,不用等這麼長時間,此舉也太過愚蠢,于兇犯沒有任何利處。”
“是有人想利用官府的手查案,或者……是複仇。”祁晟總結。
傅景修皺起眉,如此推斷下,認屍排查還有意義嗎?
他将疑問訴諸,等了會兒,時媱沉聲答:“有,不管怎麼說,砍下頭顱太過異樣。這麼做的理由無非就兩種,一種是過于仇恨,挫骨揚灰;一種是不得已為之,但又替這些女子考慮名節,才出此下策。如此貼心考慮,又冒了這麼大的風險,很難不懷疑,就是這些女子的家眷所為!”
“有理。”傅景修認同的點點頭。
剛想誇贊,就見她沖着昨日剛死的那具屍體打轉,鼻尖微聳,像幼儀養的那隻拂菻犬。
“時姑娘,你這是……”
還未等他問完,隻見時媱拿起了女屍的手,仔細觀察着,湊得極近。
她道:“老丈,有沒有什麼趁手的工具,能将她指縫間的灰掃下來。”
祁晟:“有發現?”
時媱狐疑,卻又很肯定的說:“這個氣味很淡,但我絕對不止一次聞到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