趙遠弘爹娘相視一眼,愧疚道:“我們被人騙了,這才害了她!”
據趙遠弘爹娘所言,當日那個指證伏樗與他有染的男子,并非他們故意找人假扮。
而是有一日,這男子找到他們,信誓旦旦說伏樗曾與他做下不軌之事。
“他清楚無誤說出伏樗身上的印記。這事,連老身都不知。”
他們于是堅信,看似高潔的伏樗,私下借佛法為由,勾引富家公子。為了讓兒子看清伏樗的真面目,他們帶上男子,跑去伏家,與她對質。
伏樗百口莫辯,雖一再堅稱不認識男子,但人證物證俱在,百姓們自此再不信她。
溫僖昨夜一宿未睡,白日隻得兩個時辰安睡。
眼下靠在孟厭後背,昏昏沉沉聽幾人交談。孟厭被他壓着,越想越生氣,索性閃到一邊,害他摔倒在地。
而後,又委屈地扶起他,“阿僖,你怎摔倒了?”
“孟厭,别以為我不知道是你幹的。”
崔子玉恨鐵不成鋼,忍着怒氣别過臉,繼續追問,“你們為何說是被人騙了?”
這事,雁姑最清楚,“弘郎和我皆不信男子所說,便偷偷跟了他幾日。”
他們早出晚歸,趙遠弘盯梢,雁姑尋機接近男子。
三五次來往之後,男子吐露實話,他不是什麼富家公子,原是一戲班的戲子。
因欠下一筆巨債,索性答應他人,幫他們污蔑伏樗,斷她入道之路。
孟厭回神,“指使男子之人是誰?”
雁姑:“在發鸠山修行的幾位高僧,他們不喜女子學佛。”
伏樗鋒芒太盛,隻跟着儋耳老祖潛心學了兩年,佛學造詣便已超過不少得道高僧。
為了斷絕伏樗修行成佛之路,他們花錢買通曾與伏樗共同修行的一女子,得知伏樗身上的印記。而後找戲子假扮奸夫,當衆誣她清白、毀她經書、斷她生路。
可惜,伏樗在哭過悲過之後,再次上山尋求儋耳老祖開解,立誓重新學佛。
“伏樗死後,老夫在臨鎮遇到那男子在戲班唱戲,逼問之下,才知當日真相。但為時已晚,伏樗已死,我們也遭了報應。”趙遠弘爹娘凄聲悲哭。
雁姑:“三位,爹娘已誠心悔過。與其逼問他們,不如去問問發鸠山的那幾位高僧。”
趙家了無線索可問,發鸠山離岐山鎮不遠,三人打算去問問。
一路走,孟厭與溫僖一路吵。崔子玉不堪其擾,快步走在最前面。
她想着,要不等此案查清。她便回地府,求求月浮玉,把孟厭退回輪回司。
“她到底為何能入地府?!”
此事,不光崔子玉不解,連溫僖也時時在疑惑。
孟厭對外說是因她生前做下不少善事,死後論功行賞,閻王見她是個人才,便強留她去了輪回司。
不過,據溫僖後來找管理地府官員上任的功曹司打聽。
孟厭之所以能入地府,全因三十年前,三界官缺多,遊魂大多選擇去天庭,極少留在地府。加上孟厭生前乃是操勞而死,地府以為她是吃苦耐勞之人。
結果,這孟厭死後成了神仙,實在令地府“大開眼界”。
為官遊手好閑,懶惰成性;
為仙不思上進,貪财好色。
每月績效墊底,功曹司來人一問,她還狡辯:"大人,下官其實也沒有那麼懶吧,隻是忙得沒那麼明顯而已。"
“崔大人瞧着有些不高興,”孟厭用手肘撞撞溫僖,“她不會回地府告狀吧?”
“你把這案子破了,給她露一手。”
“溫僖,你真瞧得起你的主子。”
發鸠山與少鹹山不同,香火鼎盛,山路上多是上山拜佛的百姓。
立在山腰,擡頭望廟頂,廟廓綠樹環抱,琉璃瓦金碧輝煌。比之京州的護國寺,更顯宏大。
崔子玉看着絡繹不絕上山朝拜的百姓,多有感慨,“僧與僧之間,亦有差别。”
儋耳老祖不忍百姓受山路之苦,甯願斷絕香火,也不願百姓有性命之危。
發鸠山的山路比少鹹山更崎岖,稍有不慎便有墜崖之險。山上的幾位高僧,每日居于寺中,受香火滋養,全然看不見百姓之苦。
他們跟着百姓上山,找到少鹹山的幾位高僧。
一聽三人來意,其中一位高僧嗤鼻一笑,“女人障重,難以成佛,貧僧是為了她好。”另一位高僧手持念珠,半眯着眼,一臉不悅,“三位施主,她因何消失,與我們無關,請回吧。”
崔子玉上前想與幾人理論。
孟厭雙手合十,先她一步開口,“不知幾位高僧,可得空與小女子辯辯佛法?”
“施主請講。”
“佛平等說,如一味雨,随衆生性,所受不同。這句是何意?”[1]
高僧雲:“佛法平等利益一切衆生,隻衆生受用不同。”
“為何受用不同?”
“關乎根機。”
“可曾提到男女之别?”
“不曾。”
孟厭高聲說不對,“可你們方才明明說女人障重,難以成佛。連佛陀釋迦牟尼都言一切衆生皆能成佛,幾位高僧卻拘泥于男女之别,不準伏樗修行。你們到底是為弘揚佛法,還是為世俗私心?”
幾位高僧面面相觑,崔子玉又驚又喜:“孟厭,你居然能記得住佛經。”
“我雖在打盹,但是認真聽過幾句。”後面的話,孟厭沒再說下去。她能記住這麼多,其實是因佛圖涔三十年來,每回來地府,隻讀一本《妙法蓮華經》,每回連誦七遍才走。
她每月績效墊底,每月被逼去聽。
聽了三十年,兩隻耳朵早起厚繭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