塔夫發現拉斐爾有這樣一種特質。
當願意施展時,他可以變得非常富有魅力,成為每個人關注的焦點。
他舉止優雅,談吐得體,表現得彬彬有禮甚至能稱得上友好:耐心熟悉劇團成員,認真聽他們介紹自己——很多人同菲拉一樣興奮或緊張,在一個一個蹦單詞和毫無停頓的大長句這兩個極端中,幾乎沒有任何中間地帶。
雖然拉斐爾始終保持着些許距離,但每個人都很快接受了他那略帶矜傲的禮貌,并認為他本該如此。
簡而言之,劇團的大家完全被他迷住了。
塔夫在一旁冷眼觀察,仿佛看到十幾分鐘前的菲拉,以及四天前的自己。
她不無自嘲地想着,有的時候,與其說是拉斐爾做了或說了什麼特别的,倒不如說是其他人主動發掘他的迷人之處,又一筆一筆替他添上更多光環。
但因為他對威爾的評價,塔夫這次能夠從拉斐爾的神态中看出點别的什麼。那友好之下,大概更多是一種“還算新鮮,那就觀察看看”的心态。雖然目前來看,他對劇團的評價似乎沒有明顯傾向,無論是好的還是壞的。
塔夫覺得自己對此應該是反感的,卻生出“為什麼”的好奇。
她其實可以猜到答案。拉斐爾是貴族,那是成長環境優越帶來的傲慢:習慣性地保持距離,高高在上地評判,甚至更加冷漠——不屑于或者不需要浪費情緒表達好惡,因為他們對他不會産生任何影響。
但很快,她的好奇又變成“真的是這樣嗎”的探究。
像是留意到她的注視,拉斐爾忽然望向她。塔夫完全沒有機會收回思索的表情,便挑釁地回了他一眼“我知道你在觀察别人,所以我也在觀察你”,這才移開視線。
她不知道自己的意思是否傳達了過去,畢竟那隻是一眼,但她知道拉斐爾仍望着她。
而劇團團員順着拉斐爾的目光,像是終于意識到她一直沒有參與其中。
“這是我們劇團的團長,塔夫!”燈光師,拉克裡薩,立刻好心介紹起來。
“裡薩!拉斐爾是和塔夫一起來的。”菲拉無奈瞧她一眼。
塔夫精神一緊,似乎已經聽到那個“你和拉斐爾是怎麼認識的?”的問題。
拉斐爾卻微笑接過話,仿佛他同塔夫一起來是再自然不過的事,又好像他已經在劇團三年,或者他才是劇團團長一般。
他的聲音本就低沉迷人,此時似乎刻意帶上優美的韻律起伏,等大家都被他再次吸引了,最後又抛下重磅消息:
“我會加入這次演出,如果有合适的角色的話。”
“當然!”菲拉立刻說,“我們正缺少一個男主角!”
塔夫連忙反對,一時能想起來的卻是拉斐爾之前用來反駁她的理由:“我們還不清楚他的表演經驗和表演能力。”
“我們的男主角是什麼?”菲拉突然問。
“什麼?”塔夫發現自己完全沒能跟上菲拉的思路,這可非常少見。
“在劇裡,或者說在女主角的幻夢中,他是一隻獨角獸!”菲拉猛地指向拉斐爾,差點破音,“看看他吧!他就是獨角獸本獸!”
塔夫:“……”
拉斐爾維持着禮貌的微笑。
菲拉咳嗽一聲,笃定道:“來自導演的意見,試鏡通過。其他人呢?”
“贊同!”
“這簡直太棒了!”
“我已經等不及了!”
“好極了!”菲拉響亮合掌,“那今天的排練就可以開始了!”
事情決定得太快,塔夫的質疑差點被歡呼淹沒:“什麼時候的試鏡?”
菲拉繼續指揮道:“先排上次沒有練到的最後一場到終幕!然後準備男女主二人初次見面那場戲,讓拉斐爾試試角色!”她看了眼塔夫,“這段時間正好幫他講下戲。”又嚷嚷着問,“裡薩!塔夫要幫拉斐爾準備,你這次還是一個人燈光可以嗎?”
“沒問題!”裡薩已經爬上半截梯子,快活地大聲回喊道。
塔夫心情有些複雜,為什麼每個人都這麼信心滿滿。不過她還是被劇團充滿幹勁的氣氛感染,也跟着隐隐興奮起來。
她帶着拉斐爾來到觀衆席最後,可以看到舞台,但不會影響排練。
拉斐爾挑了下眉:“獨角獸本獸?”
塔夫也有些好笑:“她是在誇你。”
“因為劇團叫屋頂上的貓,所以你們的劇本也都和動物有關?”
“不。”塔夫更加好笑,“這其實是一個挺嚴肅的故事。”
“哦?名字是什麼?”
“……玻璃動物園。”
拉斐爾看着塔夫,眉毛揚得更高。
“……那是一個比喻。象征。和你的獨角獸一樣。”
塔夫說完突然有些遺憾,“我錯過了一個機會。來之前我應該告訴你,劇團裡的每一個人都用動物相互稱呼,看看你會給自己起什麼綽号。”
她忍不住模仿起拉斐爾的語氣,“當你介紹自己的時候,‘初次見面,你可以叫我獨角獸’,這得多有意思。”
“相當蹩腳的模仿。”拉斐爾評價道。不過他語氣并沒有不快,甚至附和起塔夫的調侃,“以及,因為劇團的名字,如果我真的需要起一個昵稱,那我大概會選擇一種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