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等她收回手腳,拉斐爾已經循聲望向她。塔夫微感尴尬,慢慢端正坐好,又打破沉默問:“你經常在這裡用留聲機嗎?”
她語氣有些促狹,因為莫名不願誇贊拉斐爾,所以沒有說出口的是,無論是訓練完聽音樂放松還是别的什麼,她都覺得這愛好還挺有意思,這台留聲機看上去也很高級很好用。
拉斐爾松開手柄,考慮了一會才說:“這是哈勒普的興趣。”
塔夫想起那位夢魔,以及對方頂着拉斐爾面孔和自己的“親密”。
那隻能是拉斐爾的要求。
如果說剛才她心裡有任何因為拉斐爾而生的漣漪,現在也都漸漸平靜下來。她覺得自己應該走了,至少不應該主動打探,卻忍不住又問一句:“你同哈勒普的關系很好?”
“也許。”
塔夫記起拉斐爾曾經對他的評價——“禮物”,心裡冷得更多。
是了,這種不把别人當成是與他對等的、毫不在乎的态度。
“對我來說,他既是朋友,也是老師。是很好的幫手,偶爾還是……”拉斐爾頓住。
她似乎又把拉斐爾想得太糟了。塔夫望着他,等待着。
拉斐爾回望她,卻沒有說話。塔夫終于問:“還是什麼?”
“他也能夠變成父親的樣子。”拉斐爾笑了下,“畢竟,哈勒普是父親送給我的禮物。”
但塔夫捕捉到他聲音中的其他情緒,也許是自嘲。
她聲音輕了些:“抱歉。”
“為什麼道歉?”
“因為,也許我不應該追問的。”
“這沒什麼。”
塔夫抿抿唇。原來拉斐爾剛才那句“也許”,是指他并不确定哈勒普對他的态度。他應該是喜愛、至少是尊重哈勒普的,但認為哈勒普沒有其他選擇,隻能陪在他身邊。
還有他和父親的關系……
她迅速腦補了一出父親從來不在家,幼年拉斐爾隻能從哈勒普變成的父親那裡尋求親情的悲傷往事。雖然她曾是孤兒,但賈希拉是再好不過的母親。
塔夫想要說些安慰的話,卻又不知道出于何種立場。她不覺得自己是拉斐爾的朋友,也不知道具體情況。那就作為劇團團長,說些有類似關系的故事或戲劇安慰?或者,也可能是她多想了。
她正猶豫時,拉斐爾已經再次開口:“從記事起,哈勒普就在我身邊,未來也不會離開,直至契約終止。”他慢慢彎起唇,“這種關系,并不适合用‘好’或者‘不好’來形容。”
原來還有契約?塔夫想起自己同拉斐爾的契約,哪怕約束的對象是他,心情也依然複雜起來。
“而我也知道。”拉斐爾聲音低沉下來,“對哈勒普來說,我和其他貴族沒什麼區别。”
“當然是有區别的。”塔夫幾乎是立刻說,“你和威爾就很不一樣。”
她不确定這句話起得是好效果還是反效果。雖然拉斐爾身周那淡淡的自嘲和低落氛圍消失,取而代之的卻是明顯的譏諷:“哈!”
“我并不是拿你同威爾比較。”塔夫決定還是少說兩句,畢竟她沒多麼了解他們二人,而且也已經下定決心要翻過之前那一頁。
她胡亂又說幾句劇團的事,再次叮囑拉斐爾記得帶上下周的日程表,便起身告别。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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目送塔夫幾乎有些慌亂地離開後,拉斐爾重新放下留聲機的唱針頭。
慢三舞曲再次流淌,他輕輕皺起眉。
他剛才感受到塔夫大概可以稱為是憐憫的情緒,及時展露“弱點”。可惜,不等他進一步表達“沒人能看到他的真實之處”的感傷,塔夫已經迅速收起話題,忙不疊地逃跑了。
憐憫,為他人的不幸感到同情和難過。
無法解決任何問題的情緒。
但讓塔夫感到難過的是什麼?
是哈勒普?
拉斐爾幾乎有些不快,又想起塔夫看向自己時的神情。
這是他第一次看到她這樣溫和的神色。
怎麼可能是哈勒普。
她才見哈勒普一面,而且是以他的模樣。這溫情隻能是對自己的。
拉斐爾滿意起來。随意點着節拍,眼前重新出現塔夫的滑稽舞步。居然與那誇張形容分毫不差,還并不是故意的?真是難以置信。而與僵硬完全相反的,是她清脆的嗓音,飛舞的字迹,興奮激動時閃亮的眼睛。還有她幾乎靠在自己身前時,仿佛蜜桃一樣的臉頰。她以為是在偷偷看向自己雙唇時的……
拉斐爾上揚的嘴角一滞。
……
他為什麼浪費時間回想這些。
……
他應該去訓練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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與此同時,塔夫已經在學生餐廳找到菲拉,興奮地拉住她說起調整劇本的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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