範閑想上前，阻擋辛其榴看到着這殘酷的現實，可腳仿佛黏在地上，動不了分毫。

辛其榴踉踉跄跄地走上前，眼前的場景，讓她腦子一片空白，劇痛直刺向心髒，茫然到不知做何反應。

“外爺為什麼會在這，我明明已經将他留在賴府了呀！他不該在這……”辛其榴收回了想去觸碰的手，搖着頭後退，喃喃道：“不……這不是他……外爺還在家等我，我要回去，對，回去！”

範閑拉住她，眼睛酸澀，艱難道：“對不起。是我……是我……帶他入宮的。”

辛其榴怔怔地看着範閑，破碎的畫面在眼前閃過，

“你一開始就把他當刀使，你後悔什麼？！”辛其榴下狠勁推開了他，冰冷的眼光直插範閑的心髒，“你說你愛我，把我最在乎的人推入火坑，就是你愛我的方式嗎？”

範閑抱住她，心髒如同錐刺般生疼，“對不起，六六，我不是故意的，我不知道會發生這一切。”

啪……，辛其榴猛地揚手狠扇了他一巴掌。

辛其榴的眼中隻剩下冰冷的失望和無盡的憂傷，一字一句地說道：

“如果沒有你就好了！沒有你，一切都不會發生！”

“範閑，你為什麼總要毀了我的生活！”

範閑身形猛地一晃，赤紅了眼，耳朵内響起了尖銳的嗡嗡聲。“六六，求你……求你……不要這麼說。”

辛其榴拼盡全力去推他，範閑不顧她的掙紮，緊緊地抱住她。内心泛起一陣恐慌，自己就快失去六六了。

淚珠猶如斷線的珍珠，融合着雨滴，簌簌墜在範閑的手上。

“範閑，放開她。”李承澤眼神清冷，擡手按住範閑的胳膊，毫不退讓。

迎着李承澤的目光，範閑的手越來越沉重，可仍然固執地不肯放下。

範閑懷中，辛其榴毫無血色，身體止不住地發顫。突然，辛其榴胸口一息，竟是吐出一口鮮血。

“小榴……”

“六六……”

辛其榴眼前一片昏暗，什麼都看不清，思緒飛回了一切剛剛開始時。

十多萬年前，666研究員作為人類看到的最後一個人，就是導師的臉。

十多萬年後，當666再次用人類的眼睛打量世界，看到的還是相同的一張臉。

小老頭和導師一樣，也很不一樣。

導師一生沉浸在科學裡，對人類命運的思考是他終身的命題，他雖然從孤兒院收養了666，但除了學業的指導和富裕的物質生活外，很少給予666研究員情感上的陪伴。

小老頭一生堅守着為官的操守和正義，一生“舉進士，官禦史，以天下為己任”。可即使生活清貧，穿着打補丁的衣服，也從不曾讓外孫女受半點委屈。即使在忙，也會親自去接辛其榴回家。

就這麼一個清瘦的小老頭，耐心地，一點一點用愛喚醒了666作為人類的情感。

賴名成彌補了666研究員的遺憾，完成了她對于父親形象的拼圖。

賴名成，是真正将辛其榴帶到這個世界上來的人！

可是，為什麼，自己總是守護不了他們呢！

一次又一次地，眼睜睜地，看着所愛之人離自己而去！

“外爺，不要離開我……”聲音越來越低，漸漸消失，辛其榴心神墜入徹底的黑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