雨漸漸停了,取而代之的是怒嚎的陰風與濕冷的空氣。
裴特坐在地上,本來和他隔着一段距離的少年慢慢貼了過來,像尋找熱源一樣蜷縮在他旁邊。
他的視線移到少年的臉上,這麼小的身闆臉上居然還有點軟肉。
他注意到姜淺的嘴唇似乎有些發青,突然想到一個問題——
失溫。
摸了下脖頸,少年的體溫已經開始下降了。
是他大意了,忘記精神力和體質是挂鈎的,自己很難受到溫度的影響,但姜淺就不一定了。
他搖了搖姜淺的肩膀,見少年沒有立即醒來,立刻捧起他的腦袋将兩人額頭貼在一起,釋放精神力将他強制喚醒。
姜淺迷糊中感到一陣頭痛,睜開眼睛,裴特正皺着眉盯着自己。
“怎麼了?”他的聲音有些無力。
裴特命令道:“把衣服脫掉。”
【什麼?少将要幹什麼?】
【太冷了,少将是在救他。】
【寶寶身體太弱了,救援趕緊來呀!】
姜淺還是不大清醒,整個人如同陷入了迷霧裡,能聽到裴特的聲音但無法辨認他在說些什麼。
他好累,想要回到夢鄉,卻被一雙大手拉着坐起來強行保持清醒。
他感覺到裴特在解自己的外衣,他想掙開,但他太疲憊了不能動彈。
裴特把濕衣服扔在一邊,少年現在隻穿着内襯與底褲,抱着雙腿,小臉埋在膝蓋中間。
他猶豫了一下,也脫掉了自己濕掉的外套,把少年抱在了懷中。
姜淺隻覺得自己在一片雪地中行走,周圍忽然變得溫暖起來,他逐漸放松,墜入混沌中。
清晨的第一縷光線照進山洞的時候,裴特依舊保持着同樣的姿勢。
他聽到腳步聲響起,抱起少年穩步向外走去。
搜救隊很快辨認出了他的身份,醫療人員擡着擔架上前,裴特想要松手但姜淺一直抓着他的胳膊,他便讓他們退下,自己帶着少年走上飛船,将他安置在了醫療艙内。
“他情況怎麼樣?”
随行醫師語氣樂觀:“受的都是皮肉傷,很快就能恢複的。”
他平常醫治的大都是在戰場上受了傷的軍人,比起那些觸目驚心的傷口,自然覺得這算不得什麼,但他看着裴特的表情似乎有些不對勁,一時感到自己說錯了話,轉而緊閉雙唇繼續操作醫療艙。
救援隊的隊長插話道:“少将,按照聯邦規定您需要到聯絡點報告此次事故。”
“不急。”裴特用餘光捕捉到角落裡溜上來的藍鯉,對方似乎察覺到了他的注意一溜煙跑進了暗處。
他重新看向艙内的少年,急救措施已經起效,他的臉色終于有了些許的紅潤。
“先回主星,把他安置在聯邦總醫院。”
隊長忍不住反駁:“少将,按慣例隻有軍人及家屬才能收入總院,但他是個平民……”
“那就給他一個身份。”裴特打斷了他,“從今天起,他是聯邦特殊保護人員。”
隊長知道裴特決定的事誰也無法幹涉,便選擇不再多嘴,隻是例行詢問道:“那上報理由如何填寫呢?”
“就寫此人精神力特殊,需要長期觀測。”
————
姜淺蘇醒時,目之所及白茫茫一片。
燈光晃眼,等他終于适應了光線,發現自己躺在一張柔軟的病床上,身上穿着藍色病号服,胸口貼着聯盟标識。
手背上的輸液管鍊接着一旁嗡嗡運轉的機器,另一側的平桌上放着他的光腦手環。
記憶回籠,他想起自己和裴特被困在了山洞裡,外面一直在下雨,他又冷又累,還以為自己要死了。
但顯然救援及時趕到了,他撐着胳膊坐起來靠在枕頭上,與推門而入的醫生打了個照面。
醫生是一位戴着眼鏡的中年女人,有着和善的微笑和溫柔又沉靜的聲線。
“你醒了,感覺怎麼樣,頭痛不痛?有哪裡不舒服嗎?”
姜淺搖搖頭,有些茫然地看着四周。
“我為什麼會到這裡來?平民不是不能進入聯邦總醫院嗎?”
“你可不是平民,”醫生将手中的平闆翻轉過來,上面顯示着姜淺的基本信息,“系統顯示,你是聯邦一級保護人員。”
不難猜到這是裴特的手筆,但他為什麼要這麼做呢?難道是因為自己之前奇怪地穩定了他的精神力,他想要監測自己?
不論如何,隻要不妨礙他的日常生活,姜淺都選擇忽略不計。
他看了一眼上面自動采集的照片,“這張相沒照好,把我拍的像嗑藥了一樣。”
醫生幫他調整了一下床的角度,“這是因為你太瘦了,回去以後一定要多吃營養食物……來,在這裡簽字,等護士拔完針,你就可以出院了。”
等其他人離開後,姜淺才清了清嗓子說道:“藍鯉,别藏了,出來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