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看着出租車開走,才轉身進了Ghost。
一進去。
就瞬間吸引無數人的眼球。
一個個常客或是新客。秋少關都勾着抹笑從容地打上聲招呼,“晚上好。”
大家也都樂意跟他講話。
“今天遲到了啊秋少關。”
“一會兒先搞哪首曲子?”
“身上還穿着校服呢,哎我天,男高秋少關,限定皮膚啊。”
“……”
秋少關一句句回着。
“經常遲到,習慣就好。”
“還不知道,你們想聽哪個?”
“還好這口?”
直到他看見角落裡那張臉,嘴角的笑容一寸寸開裂,一分分消失。
秋少關如同被針紮了般似逃似跑得進了更衣室。
他胸膛劇烈地起伏着。
言煙那張臉就像是硬生生刻在了他腦袋裡。
分明隻有一秒鐘。
卻好像你一輩子都要漫長。
曹平海就在此時開門擠了進來。
“你要和我說的是她?”秋少關說。
曹平海歎口氣,說:“淩晨時候我給你打電話你沒接,昨天店裡不是沒開門?但是留了電話,為了方便顧客詢問一些消息嘛,結果淩晨三點多的時候她打電話過來了,我剛開始沒大聽出來她到底是不是顧客,問了點兒你的消息,但那些事兒有的顧客也會問嘛,我就沒當回事兒,結果後來繞來繞去,她就問你現在住在哪,她找不到你,我說這我能告訴你嗎?”
“然後呢。”秋少關面露譏諷,“她說她是我媽?”
曹平海點頭,“我沒想到她今天也來了,她沒比你早來多久,我沒來得及給你打電話。”
“你怎麼認出來她的,她主動說的?”秋少關語氣平靜,卻從兜裡掏出塊糖,拆開袋子扔在嘴裡,尖牙咬得嘎嘣響。
曹平海說:“……你倆長得挺像的。“
想看不出來也難。
曹平海也是知道一點秋少關家裡的情況,但隻是知道大概,并不知道全部的細節,在他看來,言煙抛棄了秋少關沒錯,但既然抛棄了幹嘛還要眼巴巴地回來找呢。
扔掉了又後悔?
不至于吧。
曹平海沒敢問。
就站在一旁看着秋少關把那顆糖嚼完。
嘴裡被甜膩膩的味道侵略占領,秋少關低着眉眼,覺得牙有點兒疼,可能蛀牙更嚴重了。
曹平海說:“……今天給你放假吧,行不?”
老闆做到他這份兒上也是有夠窩囊的。
曹平海在心裡唾棄自己。
“……不用。”秋少關說。
曹平海不放心地看他,“你不是一直面對……她都情緒起伏比較大嗎?”
秋少關脫下校服,拿下來之前放在這兒的上衣褲子,也不顧忌曹平海在場,直接脫光換上,“我沒有。”
曹平海連忙應:“好好好你沒有,那你換衣服吧,我先出去了。”
他推門出去後,秋少關就像被定住了般,面無表情地盯着牆壁,再有動作,他從兜裡又掏出塊糖,拆開扔在嘴裡,推門出去。
上台。
秋少關坐在鍵盤面前,刻意控制着視線隻在面前這一小片區域活動,聽着身邊的人商量先演奏哪曲,他也隻是應和了句:“你們定,我都行。”
最後還是選定了往日開場的那曲。
沒什麼新意,但比較穩妥。
可目光筆直地看着面前的鍵盤,秋少關的手剛搭上去就不自覺地開始抖。
仿佛每摁一下都用了他的全部力氣。
曲子過半,秋少關身上布了層冷汗。
一曲終了,秋少關無可忍受得去找了曹平海。
“……我想先走。”他還是說了。
曹平海看了眼角落裡已經走了的人,又看了眼秋少關慘白的臉色,喟歎道:“走吧走吧,回去好好休息。”
“嗯。”秋少關去更衣室取了校服,甚至都來不及換上,就直接出門打車走了。
曾經走過無數次的路,現在他連想一想都覺得遠,他隻想快點兒到家。
快點兒。
下了車,付好車費,秋少關就開始往樓上跑。
鑰匙。
他幾次險些拿不穩花盆,好不容易才把鑰匙拿了出來。
插進去,擰開,關上門。
一氣呵成。
他靠在門上大口喘着氣。
胸膛劇烈的上下起伏像一條瀕死的魚。
不知過了多久。
秋少關的喉結才滾動了下,咽下那口空氣。
她為什麼要回來。
秋少關想不明白。
要說她愛他,想帶他走。
秋少關不信。
她還是愛他就不會對他說出一句句那麼惡毒的話。
至親的詛咒就像是符文一樣刻在骨頭上。
明明沒有法術的作用,偏偏就生了效。
那骨頭的主人一輩子都籠罩在詛咒的陰影下,如同苟且偷生的小老鼠般倉皇無措,卻還是逃不出來,隻能被困死在裡面。
秋少關的手不自覺摸到褲子側兜裡,摸出來煙盒,近乎貪婪得點了根吸上一口。
尼古丁籠罩所有理智,一瞬的眩暈感仿佛能讓他脫離現實。
直到他聽見了輕微的一道咳嗽聲。
秋少關看過去。
李遲明正蜷縮成一團靠在他的小沙發上。
那雙明亮的眼睛正在盯着他看。
李遲明說:“你回來了。”
他,還沒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