喜歡。
說實話,蘇乞白對秦叙白的感情,别說是喜歡,更多時候甚至是深壓着的厭惡,沒有一條惡狗會喜歡給自己拴上鐵鍊的社區管理員,他這個心理疾病患者,自然也不喜歡壓抑着自己一切負面情緒的秦叙白。
他知道那些情緒是不好的,但他擁有的最多的,就是那些糟糕的東西,他現在被牽引着藏起來那些情緒,變成虛假的高尚。
蘇乞白感激秦叙白,但李遲明讨厭秦叙白。
蘇乞白不明白秋少關怎麼突然問出這麼一句。
他感覺到秋少關在自己的脖子上咬了一下,而後又往下去,啃咬着胸骨的位置。
衣服被推上來,卡在胸口的位置,涼意往身上鑽,蘇乞白抱他抱得更緊。
蘇乞白想,在秋少關眼裡,他期盼聽見一個什麼答案,是喜歡還是不喜歡。
還沒等蘇乞白想出個所以然,秋少關就開始發出更猛烈的進攻。
秋少關學着他之前的方式,逗弄着炸彈的引線,火苗竄了又竄,卻怎麼都點不到引線上。炸彈即将跳動出的倒數數字就那麼急切難捱地等待着。
外頭的雪在落。
屋裡的火在燒。
最後所有的話都被咽回去。
蘇乞白被迫承受着一切。
但點到為止。
終究沒做到最後一步。
秋少關全程沉默着,将蘇乞白的一切反應盡收眼底,而在這種氣氛下,蘇乞白發出的聲響格外明顯。
這不是他想要的。
蘇乞白想要的是痛痛快快的,而不是像這樣,無數次瀕臨爆炸點又被遏制住。
身上的汗蹭在被褥上。
外頭的雪不知下了多久。
結束後。
秋少關就那麼抱着蘇乞白。
蘇乞白不知今夕何夕地累到昏睡過去。
比起大起大落,這種持續性的無休止更讓他疲憊緊繃,神經也快速摔落到休眠中去。
秋少關盯着他看了半晌,感受着他的呼吸無比平穩,确認他徹底睡去後,才小聲地叫了聲:“蘇乞白。”
蘇乞白整個人往他身邊湊,像是睡得不踏實。
秋少關躺了一會兒,等着蘇乞白翻了個身,他才掀開被子一角,下了床。
他撿起蘇乞白扔在地上的衣服,套上。
兩人如今的體型差不多,隻不過蘇乞白要更瘦一些,衣服穿在秋少關身上,也還算剛剛好。
衣服上還殘留着淡淡的洗滌劑味。
秋少關走到客廳,坐到小沙發上,拿起牛皮紙袋,把裡面的病曆單一張張拿出來,一張張細慢地看。
每個月檢查一次,一共十一張病曆單。
最初的病曆單裡。
檢測結果為認知障礙,存在嚴重自我厭棄傾向,強迫狀态與偏執項分數極高,不計後果,有一定程度的躁狂症狀,思維跳躍,警覺性極高。
後來的結果叙述越來越長。
比及第一張病曆單上,多了不少項。
重度抑郁卻自殺傾向較輕,暴食,腦海中存在假想敵,自我敵視,并且存在嚴重的模仿傾向,将曾經的“朋友”視作模仿對象。存在部分情感障礙,對妹妹存有憐愛與痛恨兩種情緒,憐愛對方和自己出生在相似家庭中,想施舍關心,卻又陷入死角,将妹妹再次放到與自己的對立面上,認為自己曾經無從得到的,一旦給予對方,就相當于背叛少時自己,深陷矛盾。
出現偏執型精神分裂前兆。
秋少關抓着病曆單的手指節節泛白。
他又想起來顧躍桓說的話。
“哥,你被潛規則那事兒,他們沒膽子那麼做的。”
“媽想讓我們做對的事。”
對的事。
言煙眼裡的正确,無非就是他一直違逆的對立面,是和女人在一起。
他們不敢做,那就是有人引着他們做。
隻有言煙敢。
言煙為什麼要用這招來将他逼上絕路,逼他遠走美國。
就像當年從哈市逃離般。
因為言煙看見了她不想看見的。
言煙一直在意的,無非就是李遲明,否則也不會這麼多年還拿着個結婚請柬送到他手上。
可在美國那兩年,呆滞死闆的生活幾乎讓他變成了個隻會存儲、不會讀取記憶的軀殼,他回國後沒再提過李遲明,也沒再找過他。
但言煙還是再次插手。
為什麼呢。
是李遲明出現在他身邊了嗎。
秋少關的視線落在病曆單上的“模仿傾向”四個字,眼睛止不住發酸。
來時的路上。
他一直在想。
如果李遲明出現了,他為什麼會沒發現呢。
秋少關把病曆單一張張放回去,又回到床上,抱着蘇乞白,手摸過他後背凸起的脊骨,一寸寸緩慢移動。
他輕輕歎了口氣,閉上眼。
因為他如此蠢笨。
悔憾的如此片面。
他還不太了解他。
欲望之上有溫情,卻難自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