周日,整座城市要比平時活躍得多,街上來往的人群比往常大了将近一倍。
平日裡門可羅雀的市博物館今天也熱鬧了些。
聞江市基本都是本地人,沒誰會喜歡時不時逛博物館,今天例外。
市文化溯源考古活動最近修複了一件奪人眼球的作品,來自千年前的古畫《春閨仕女圖》,而它将在市中心博物館展出一周的時間。
上午十點,展覽開放。
季曉帶着相機穿梭在人群中,對于其他展櫃裡看過幾次的東西她有些興緻缺缺。
到了三樓臨展廳,這裡的人比一二層多得多,基本都是來看最新展出的古畫。
早早上工的解說人員用着标準的播音腔為大家解釋起最中間那幅畫的曆史淵源,季曉聽了一耳朵,注意力更多的還是畫本身。
整張畫約莫兩米長,畫中人物有十來個,流暢細膩的線條勾勒出閨閣中或靜或動的仕女姿态,梳妝,閱讀,刺繡,各有各的閑情雅緻。
對鏡描眉的女子一身大紅絲綢襖子,對襟衫袖口很大,擡手時露出一截手臂撚着眉筆,寬裙擺一直垂到地面搖曳生姿。
季曉是個自由插畫家,最近剛好也在創作一副類似主題的畫,恰逢古畫展出,她當然得來。
剛舉起相機想拍下這一畫面,她又注意到一旁的告示牌,拍照不能使用閃光燈。
她老實地打開手機去拍,按下快門那一刻一道強光卻還是閃了起來。
博物館一般都禁止永閃光燈對着文物,這樣會加速文物老化。
季曉有些心虛地看向另一邊的解說員,好在對方似乎并沒有注意到自己。
她湊近了些去看其他人物,不由得感歎了一句這位千年前畫師的畫技之登峰造極。
眼睛有些癢,她下意識取下眼鏡去揉了兩下,視線模糊間,畫中描眉的女子似乎動了動,脖頸帶着腦袋僵硬地轉着和季曉對視。
她臉上還挂着笑,這讓季曉不寒而栗一瞬,隻是再看,也沒有哪裡不對勁。
看了眼手上的眼鏡.,她又戴上仔細去觀察這幅《春閨仕女圖》,的确沒什麼變化。
不會是度數加重了吧……
這樣想着,她簡略地浏覽完其他的展品就離開了博物館。
言徹之前的鬼話沒成真,這個周末他可以休息。
他無聊地刷着些本地新聞,在看到關于博物館臨展廳的古畫展出時多停留了幾秒鐘。
雖然簡頌章早說過他不會去看,但這個地址距離他那裡真的很近。
站到博物館門口的時候,言徹告述自己他隻是順帶看望傷員的,畢竟簡頌章那要死不死的精神狀态怎麼看都像容易被邪祟沾身的。
他買了票,此時站在博物館一樓大廳有種不真切感。
自己又不愛看這些過來是幹嘛?而且萬一真的招惹一身東西他找誰給自己驅鬼去?
也不一定——言徹下意識去摸衣兜,裡面貼身的部分裝着平安符。
不太放心,言徹又掏出看了兩眼。
平安符究竟有沒有用言徹還不是很清楚,上面隻有很微弱的辟邪氣息,對于他這種人來說是根本沒什麼用,自己要是撞邪撞的絕對不是普通邪。
但就靠着這個,他的确沒那麼顧慮了。
雖然,自己這份工作不見鬼都不行。
不遠處的講解員不厭其煩地給一群腦袋不記事的解釋這個罐子那個銅像,言徹也擠過去想蹭一耳朵。
講解員正在念他旁邊牆面上的圖文資料,正是離言徹很近的一個展櫃。
一隻手忽然伸出按到透明展櫃下方,作為三好市民的言徹立刻抓住他,甚至有點職業病地想教育兩句。
視線相撞的瞬間,兩個人都很尴尬。
講解員的詞瞬間成了背景音,這個世界聒噪但和言徹無關。
怎麼就這麼巧?說好不來怎麼就都來了?
“我說我路過,你信嗎?”
簡頌章遲疑地點頭,“我也是路過,你信嗎?”
言徹不信,他連自己的話都不信。
博物館是要買票的,誰路過還要買張票進來從前廳穿到後門?
除非他倆又閑又腦殘。
坐到休息區,言徹試圖揭過剛才的尴尬會面,“你沒事去碰那些東西幹什麼?”
好像不太對,還是和來博物館這事扯不開。
沒等言徹再想一句開頭來補救,簡頌章反問他:“你以為我要偷東西?”
言徹心虛的視線定在他捏着紙杯的手上,是錯覺吧,怎麼還有些發紅。
言徹那身子弱歸弱,但不是弱柳扶風,從小又是上蹿下跳學的東西不少,剛才出手也不是“啪唧”一拍。
意識到自己盯了人家半天,言徹撇過頭專注于飲用水水桶壁上的水滴,故作不經意道:“少摸這些東西,你現在不養個三四個月很容易被髒東西上身。”
簡頌章輕笑一聲,一手撐着下巴說:“那我謝謝你?”
“也不用……”關鍵是簡頌章話裡也沒有“謝謝”的意思。
以為不會有什麼話聊了,簡頌章又說:“我姐給我預約了今天的展,不想被催就來了。”
好一會兒言徹才反應過來,簡頌章這是主動拆了自己的謊。
……也不是,他那不算說謊,隻是基于他的習慣随口接的一句順帶嘲諷言徹撒謊不好好找理由。
果然,下一句他又說:“所以你來是幹嘛的呢?言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