心理健康會議開得言徹越來越覺得自己有病。
什麼不要過分焦慮,不要老想着最近發生的某件事,不要太執着于不确定的東西……
他頻繁去看簡頌章,人沒給自己一個眼神,自始自終盯着屏幕認真得如同備戰高考。
想問,沒立場。
原來自己是真的白蓮。
笑一下蒜了。
會議結束後他又要走流程善後,一到點其他人全部散去,他又沒趕上。
說起來很不應該,既然不打算接受就不能欲拒還迎,總想着刷存在感。
但言徹覺得自己有必要去找他。
下班高峰期,路上還堵車,言徹堵到一半直接給司機結了賬下車去蹬自行車了。
也不知道簡頌章是用什麼辦法走的,言徹趕到的時候他才剛好在門口。
聽見動靜,簡頌章便停下動作回頭叫他:“下班了,言局還有事?”
言徹喘着要說話,汗水流過眼睛讓他的表情不是很好,很急又半天說不出什麼。
“我今天打了電話。”
“什麼?”
“你之前一直在提醒的。”言徹調整好呼吸接着說,“我師父,我身上出的問題……之前沒信你,我知道你應該不太好受,對不起。”
對着一個關心在意的人,說着是為了那個人的話,結果那個人不管不顧還不讓說。
屬于是熱臉貼冷屁股典範了。
簡頌章不以為然,隻說:“我當你一輩子都指着老頭活呢。”
言徹一時有些說不出話。
對于簡頌章提過的事情,往好點說,他這叫銘恩,壞點說,他這叫優柔寡斷。
岑雲舒就幹脆得多,大大方方承認就是。
他無言地牽動嘴角,腦内的畫面被牽回很久之前。
玄陽道人,真名王明誠,不過知道這點的比較少,都喊他那中二的号或者直接叫“大師”去了。
言徹記不清小時候的事,據說是因為剛到道觀時發了場很嚴重的高燒,醒來還癡呆了好幾天。
但他記得第一次見到玄陽的時候。
擁擠的小樓外幾個熟悉的鄰居聊着八卦說今天有什麼大師,言徹迷迷糊糊一睜眼面對着巨大的半透明無臉鬼直接滾下床,然後就被人拉了起來。
母親在旁笑說,他老這樣,但是别人看不到就他能看到,想讓大師幫忙治治。
父親搖着頭,歎着氣說着他聽不懂的大人們之間的話題。
當天他就離開那裡了,父母親說,讓他不要忘記回家的路。
好巧不巧,晚上噩夢後直接燒到冒煙,人好了之後就記不清那些了。
周圍的人有孤兒,也有臨時來學的,隔三差五就有人下山再帶回父母裝的東西。
言徹覺得自己也該去找找,但他忘記從哪走來的了。
王明誠也讓他不要下山,剛好斬斷俗世的一切,現在就安心過未來的日子。
整整二十年,言徹最多的就是跟在他身後,從沒去過外面。
要說能毫不留情地就把人放在對立面,有點難。
“我有點……世界觀崩塌。”
“哈。”一點也不意外,簡頌章平淡道:“沒有人逼你,所以你還是可以不信,跟我說幹嘛?”
幹嘛?因為你說了啊!
……這句話不行,簡頌章不要這個,這樣遮着掩着又要靠近,不如直接給錢。
反正無非兩種。
言徹從沒覺得自己有那麼不要臉,又當又立,既要又要。
他深呼出一口氣,決定老老實實地講好,“簡頌章。”
叫全名好像永遠顯得很正式,尤其他的全名放哪都是一個發着正道光的款式。
“之前是我的錯,是我考慮不周,還不要臉地接受了你的好,現在成了一種……尴尬的關系。”
“所以我希望,可以在解決這段尴尬關系之後,再談别的。人類的感情不能用各種理論去界定,我拿不準自己的态度,也不想你委屈,所以我要在沒有負擔的人情況下,不因為任何利益的,去喜歡你。”
說出來了,其實也輕松不少嘛。
其中有些冠冕堂皇的話沒打腹稿,或許又是自己那說瞎話的不可控自動技能作怪,但好在沒有太節外生枝。
隻是等了好半天,簡頌章怎麼一動不動?
言徹腦子沒過完那段話,就見人微眯着眼睛笑起來。
“你這話,跟先做後愛有什麼區别?”
言徹被他的話堵得宕機。
做做做,做什麼?天還沒黑,簡頌章就這麼臉不紅心不跳地說出來了?
言徹一抹臉,都是成年人,冷靜,冷靜,很正常。
“總之,我希望我對你的喜歡隻是喜歡,不可以是因為你幫了我。”
“那這樣一開始就不對啊。”簡頌章手上推開門,讓開一點有邀請他進去的意思,又說:“純粹的人喜歡不能成立,必須要有目的,我對你也是。”
好半天沒動,難得耐心的人真的有些不耐煩了,“我聽完你的話了,就是現在不行,你還有要說的?”
言徹覺得自己慫得不行,“沒了……但是。”
“那就沒了,再耗下去我會打人,沒有人會想在下班時間見到領導的臉。”
“那我換一個。”言徹說着,切換成他慣常漫不經心的笑,“其實言徹隻是一個有點話多,心思還别扭的人。”
簡頌章聽完忽然上前,抓住他兩隻手,靠近想埋頭,最終又停下,“這麼有原則,還是像個領導。”
?
言徹動了動嘴,“如果要還你上次那個親吻……還是别了吧,這種關系,不太健康。”
簡頌章哈一聲,不置可否,“所以我說跟先做後愛差不多啊。”
簡頌章嘴巴毒,但是情感又空白,對上一個更空白的人,他隻能說這種故事中的橋段。
言徹也感覺出來了,他倆菜雞互啄罷了。
算了,大不了就不健康吧。
他抽出手反過去按住簡頌章的,低頭克制地隻在他唇上淺吻一次。
簡頌章那邊先重心不穩,突然就倒下推動了鐵栅欄門。
嘎吱的長聲,簡頌章先是感覺到身前的人力氣竟然比平時大點,随後淡然地想着,後腦着地幹脆死了算了。
預想的情況沒發生,後腦還算柔軟。
言徹頭埋在他頸間,一手墊在他腦後,聲音很輕,磕磕巴巴半天,“對不起……我第一次覺得原來我也會有忍不住的事……剛剛,對不起。”
簡頌章面無表情幾秒,嘴角又向下撇去,“言徹,你今年多大。”
“28,八月十六的,怎麼了?”
“沒……”不應該啊,别人的28怎麼也該完全成熟了吧。
什麼第一次……怎麼能純得發蠢。
“你起來。”簡頌章推了推他,先不說頸窩很癢,就他忍不住的笑也會破壞氣氛。
言徹不像二十八,倒像未成年愣頭青……