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想了想實在不知道怎麼說,但怕汪霁誤會,有些着急:“反正愛麗絲人很好的!”
“可能是抑郁症,”汪奕揚說 ,“要不就是社恐,可他這也太恐了,一個人從國外跑到這大山頭上住着,不愛出門,也不和别人打交道,怪瘆人的。”他說着還打了個哆嗦。
汪姨不高興地瞪他一眼:“别亂說别人有病,多不好。”
“就是。”汪叔也道。
“這不是就我們幾個嗎,和别人我才不說呢,而且之前符昊回來也說他這堂哥有點小問題,就是不知道是哪裡有問題……”
汪霁邊聽他們說邊回頭往山頂看去,從院子裡望過去隻見青山不見那棟小樓,忽的頭頂一涼,有雨滴落到他身上。
“呀,又下雨了。”汪姨說。
山間天氣陰晴不定,雨也一陣接着一陣,四個人手忙腳亂把桌椅飯菜往屋裡擡,院子裡打瞌睡的狸花貓被驚醒,抖抖腦袋走到屋檐下,又盤成毛絨絨的一團。
第二天清晨,汪霁六點鐘在山間鳥鳴聲中醒來,推開窗就看見山林深深,不用匆匆忙忙擠早高峰打卡,不用打開電腦開始思考怎麼給上司拍馬屁為下屬擦屁股,他吹着風走在春天清晨的鄉野裡,聽着流水潺潺,惬意得有些不真實 。
村裡很少會有車上來,他沿着水泥路跑了一圈當作晨練,跑到後背發熱才微微喘着氣往回走,走到半路他在一旁的坡坎上看到一樣東西,沒多猶豫就扒着樹枝爬了上去。
泥土松軟,他深一腳淺一腳走過去,扒開地上的雜草,裡面是大片的野蔥,顔色嫩綠還帶着露珠。
沒帶小鋤頭和剪刀隻能上手拔,他一個人吃不了多少,隻打算拔一小把回去解決今天的早飯。
新鮮野蔥切碎後和面糊一起攪拌,打個雞蛋攤成軟餅或者拿油鍋煎成小油餅,是大自然春天的饋贈。
昨天在汪叔汪姨家,汪姨說他剛回來家裡沒吃的,從菜地裡拔了一竹筐新鮮蔬菜給他,又給了他不少過年時熏的臘肉和香腸,待會兒可以切一點一起放進面糊裡,味道會更好。
想到這汪霁又挂心起他的菜地,家裡的地很多年沒耕種早就荒了,這幾天天氣不好,等天晴了要趕緊去除草開荒,驚蟄後剛好可以種些韭菜生菜和辣椒,等到下個月再去種瓜類,總歸山裡隻愁菜吃不完爛地裡,不愁沒有菜吃。
有蝴蝶撲着翅膀從他前額飛過,後翅擦過皮膚有些癢,他下意識拿手去碰,不料蹭了一臉的泥,失笑着拍拍手,身上沒帶紙巾,隻能回家再擦。
拿着一小把野蔥,汪霁扶着樹根,腳往下探去找能墊腳的石頭,一步步往下挪。
隻幾步就能踩到路牙子的時候,彎道那頭傳來腳步聲,很輕,因為山中寂靜才聽得見到。
汪霁轉過頭,看見自山路轉彎處走來一個人。
那人腳步輕緩,看見坡上的自己先是一愣,然後停了下來。
水墨畫一般濃淡相宜的臉,白到幾乎有些透明的膚色更襯得目如點漆,似倒映着遠山雲雨,他站在那,從汪霁眼中望過去,山坡上的草木累累綴在他肩頭,嫩綠的葉子被夜雨和露珠潤澤,像是要流動下來滴到他身上一般,山風裹着草木泥土的香味吹過他衣角,剛剛擦過汪霁額頭的那隻蝴蝶正巧繞到他身邊。
汪霁和符蘇的第一次見面,在春天的山野,在下過雨尚有薄霧的清晨。
汪霁的樣子實在是有些狼狽,臉上手上鞋子上全是泥,整個人半伏在山坡上,手裡還抓着野蔥。
他向下夠着石頭想從坡上下去,可一時着急找不到着力點,正為難時,對方走近兩步,在坡下朝他伸出手。
手很涼,汪霁握上去感覺像握了一塊玉,偏偏他握上後,在這塊玉上留下了泥。
對方小臂用力把汪霁從坡上攙了下來。
“謝謝,”下了坡,汪霁指指他的手,“不好意思啊,把你手弄髒了,我出門時也忘記帶紙巾…”
符蘇順着他的手勢看向自己的手,随意地拍了拍,不怎麼在意地搖了搖頭。
“我叫汪霁,昨天才從外面回來,就住在你家下邊那棟樓,離得很近,我昨天還在後山上看見你家了,花園收拾得真好看……”
上班多年的習慣讓汪霁主動開口打破沉默,可他越說語氣越遲緩,因為面前的人雖然在禮貌看着他,但又好像并沒有在認真聽他說話,他現在有點理解汪姨昨天的意思了。
又想到汪奕揚的話,心理問題不提,汪霁覺得對方可能真的是個社恐,或許自己突兀的的搭話已經冒犯到他。
有些尴尬地閉上嘴,他正猶豫着要不要擺擺手和對方道别,面前的人卻突然開了口:“符蘇。”
聲音似有雨滴落在山泉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