院子裡有水池,汪霁端着一籃新鮮蔬菜出來,水池蓄滿水,他把蔬菜放進去一一洗幹淨。
西紅柿,彩椒,油麥菜……新鮮蔬菜浸在山泉水裡,池底是粗糙的水泥壁。
符蘇站在院子角落,在看一口廢棄的缸。
“原來是夏天養荷花的,房子空了幾年,缸也空了。”汪霁邊洗菜邊說,動作間水聲嘩嘩作響。
“空着有點可惜。”
“今年可以再養起來了,還能放幾尾魚進去。”
水缸裡養荷花和魚,到了多雨的夏季,雨滴從屋檐滴落砸進水缸裡,會在浮着荷葉的水面上漾起片片漣漪,驚起慢悠悠擺尾的魚。
晚上用柴火竈,汪霁端着洗幹淨的蔬菜走進廚房,符蘇也跟着進來,自覺坐到竈口開始生火。
他前段時間第一次說要幫汪霁生火時,汪霁看着他的眼神充滿不信任,雙手抱胸站在一旁,隻等符蘇敗下陣來自己潇灑上前挽救局面。
可符蘇堆柴,點樹枝引火,添柴,動作行雲流水,竈膛裡燃起火苗,暖洋洋地照亮他半邊臉龐。
米飯倒進大鍋裡焖,家裡沒有新鮮的肉,現在也來不及去鄉裡買,汪霁拿出一截臘腸。臘腸切薄片,切的時候滋滋往外冒油,切好放進瓷碗裡,中間打兩個雞蛋,待會兒舀米湯的時候直接放進大鍋裡和米一起蒸。
香菇和木耳泡發,西紅柿切滾刀,春筍切細絲,和蔥段一起爆香後放進砂鍋裡,一點生抽和白糖提鮮,小火煨一鍋素什錦煲。油麥菜清炒,彩椒涼拌,清爽色澤看着就讓人胃口大開。
蒸臘腸的時候汪霁又往鍋裡放一把削了皮的山胡蘿蔔,山胡蘿蔔蒸熟後吃起來像水果一樣,又脆又甜。
粗茶淡飯端上桌,天色未晚,屋檐下亮起一盞燈。
對面遠山也飄起炊煙,符蘇擺好筷子,汪霁端出來兩碗晶瑩米飯:“開飯。”
有狸花貓爬上院牆,聞見香味朝檐下張望。
臘腸太鹹,汪霁扔過去一根胡蘿蔔,貓走進拿爪子扒拉一番,又嗅了嗅,軟軟地叫了一聲道謝,叼着胡蘿蔔走了。
汪霁想起什麼,問符蘇:“狗怎麼辦?”
符蘇正拿白瓷勺舀臘腸蒸蛋裡面的蛋,蛋浸潤了湯汁和臘腸裡蒸出來的油,蛋黃的口感細膩如沙。
“食盆裡有狗糧,但它現在應該還在山上撲尾巴玩。”狗還是隻貪玩的小狗,不玩到精疲力盡不會乖乖回家吃飯。
汪霁點頭,從砂鍋裡夾一筷子冒着熱氣的筍絲。
一桌四個菜吃得幹幹淨淨,符蘇還喝下兩碗鍋巴湯。
“胃口驚人。”汪霁評價他。
符蘇嚼着鍋巴:“打工太累了。”
吃完飯洗碗,汪霁家沒有洗碗機都是用手,兩個人并排站在竈台前分工合作,一個打洗潔精,一個用流水沖幹淨泡沫。
摞好碗盤放進櫥櫃,符蘇在汪霁身後問:“竈膛裡的火現在熄嗎?”
汪霁說:“不熄,我待會兒來炒茶。”
“炒茶?”
“啊,”汪霁甩幹手上的水珠,“當天的茶葉要當天炒,隔夜味道就變了。”
符蘇問:“自己炒?”
汪霁說:“一般都是送去茶廠炒,但茶太少茶廠不開火還得多加錢,反正是自己留着喝,我自己在家炒炒也行。”
符蘇點了點頭。
兩個小時後,汪霁家的二樓客廳裡,燈具發出柔和的光,沙發上,汪霁和符蘇一人占一邊扶手睡得正香。
茶幾上的手機鬧鐘響,符蘇慢吞吞睜開眼,傾身關掉鬧鐘,脖頸僵硬,他伸手按着脖子轉了轉頭。
汪霁腦袋還埋在抱枕裡,聲音含糊:“九點了?”
“嗯。”
汪霁撐着沙發坐起來,人還迷迷瞪瞪的,先彎起眼睛笑:“不是聊天嗎,怎麼倆人都睡了?”
傍晚時符蘇說要留下幫他炒茶,新鮮茶葉摘回來要平鋪放置幾個小時再炒,兩個人飯後上二樓聊天打發時間,可沒聊幾句先睡過去。
“不過現在睡一覺也好,炒茶要好久,不睡一會兒待會兒肯定要犯困。”兩個人下樓,汪霁休息好精神足,下台階都是用蹦的。
他腿長,插着兜步伐輕盈,腳步落在地上也沒什麼聲響,三十歲的人這時候倒還顯出十足的少年氣。
廚房裡竈膛裡的火未熄,隻要重新引着就好,符蘇拿着枞樹絲引火,汪霁把大鍋用清水又洗一遍。
炒茶的鍋不能有油污,他沒用平時炒菜的大鍋,洗了焖米的鍋來炒。
茶葉倒進鍋裡,汪霁囑咐符蘇:“最小火就行。”
兩個人中間隔了半邊竈台,符蘇偏頭看他,因為坐着隻露出眉眼:“好。”
炒茶第一步先殺青,把茶葉翻炒至脫水,逼出香味。講究一些的炒茶師傅這一步都是用手,汪霁怕燙,找出來一雙幹淨的棉線手套戴上了。
拿手不斷翻炒到水分蒸發,汪霁把茶葉攏到簸箕裡開始冷卻揉撚。
殺青,揉撚,再殺青,再揉撚……這樣反複幾次炒出來的茶葉才不會有青草的澀味,隻留茶香。
第二次倒進鍋裡炒的時候,汪霁額頭已經微微出一層薄汗。
“讓我試試?”符蘇把好火候,起身走到他旁邊。
汪霁胳膊酸得厲害,知道符蘇是想幫他,嘴上開玩笑:“你想合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