言不浔一手提行李,一手牽二狗,推開門,就看到兩個陌生小孩在院裡玩跳房子。
原本平整的草坪被踩得坑坑窪窪,畫滿了粉筆塗鴉。
他還沒出聲,大點的孩子瞥他一眼,熟練開口:“你是誰?謝絕推銷,不買保險,拉關系走人情,等我二堂伯回來再說;要是有别的事,先把禮物留下!”
說着他向言不浔攤開手。
二狗昂頭,給言不浔一個“你是不是瘋了”的眼神。
言不浔退回門口,又看了眼路牌。
豐華路188号,素有東海市“最美民國建築遺址”之稱的小洋樓,門邊的石牆上刀削斧刻地寫着“言宅”二字。
沒錯,是他家。
這回言不浔沒有猶豫,一腳邁了進去。
“有狗!”小點那孩子兩眼放光,小髒手向前一抓,不知輕重地就要來拍二狗的頭。
二狗在飛機上暈了一路,這會兒還沒緩過來,瞧見陌生人立馬警惕地嗚咽。
小孩倒是不怕,一巴掌拍下來,髒兮兮的泥巴糊了二狗滿臉。
二狗頓時眼冒金星,嗷嗷嗷直跳腳。
那小孩大約三四歲,比二狗高不了多少,可誰還不是個寶寶了,二狗也隻是一隻半歲的哈士奇,連人話都還聽不太懂,當下用腦袋将小孩狠狠一頂,龇牙咧嘴地狂吠起來。
小孩倒栽蔥倒地,嘴巴一撇,嗚哇哇放聲大哭。
“媽,有壞蛋欺負小寶!”大點的那個為恐天下不亂,扯着喉嚨朝屋裡喊。
不一會就傳來哐哩啷當的響動,裡面的人人未到,聲先至。
“草你媽,誰?誰欺負小寶!也不去打聽打聽,這是姜家,宏海集團老闆姜浩海住的地方,什麼癟三也敢來撒野!”
一個膀大腰圓的中年女人沖出來,手裡拎着杆秃邊的掃帚,将地面敲得砰砰響。
“汪汪汪!!”二狗哪受過這種氣,抻着脖子和她對罵,正處在尴尬期的毛發亂七八糟地立起來,小模樣堪稱兇猛。
要不是身上套着繩子,一準沖上去嘶咬她。
“啊喲,哪來的瘋狗!”
中年女人一個急停,腰間肥肉倏倏彈跳,慌亂中,不忘把兩個孩子護到身後,色厲内荏地向言不浔看去。
這一看,又是心口狂跳。
言不浔身高腿長,足有一米八,前陣子跟人打賭輸了,剃了個闆寸頭,短短的青茬遮不住淩厲的五官,一雙星目鷹視狼顧,不笑的時候,氣勢凜然。
今日天氣炎熱,他穿着一件大開領的簡約白T恤,露出突起的鎖骨,T恤下擺不像這時代的正經人那樣塞在褲子裡,而是大喇喇地敞着,顯得腰肢勁瘦。
微風吹動衣擺,他整個人看起來形銷骨立,中年女人一下就聯想到精神病院跑出來的重症病患。
她咽了口唾沫。
兩個孩子比賽似地大哭,她心裡油煎似的,掃帚啪啪啪揮舞起來。
不一會門口就圍滿了人。
中年女人壓下害怕,破口大罵:“小癟三,瞎了你的狗眼,竟敢來這兒耍橫!小寶少一根頭發我跟你沒完!……”
言不浔不慌不忙,倚在牆邊抽了一口煙,薄煙中,那雙明亮星眸似笑非笑,像天上的神祇俯瞰蝼蟻衆生。
他的口吻亦是漫不經心,透着點諷刺的意味。
“那你小孩兒打了我的狗,又怎麼說?”
“什麼怎麼說?”中年女人勃然大怒,狂沖上來,“好哇,果然是來挑事的!”
她搬來言宅兩年,還真沒見過誰敢在太歲頭上動土。
當下揮起掃帚,劈頭蓋臉朝兇巴巴的二狗砸去。
掃帚還沒碰到二狗的毛,言不浔的煙頭率先脫手,直沖她面門。
就聽“哧”的一聲,左邊眉毛被燎了半邊。中年女人還沒回過神,胸口又是一痛,肥碩的身軀向後飛去,咚一聲砸在台階上。
腰折了。
她疼得爬不起來,扯着嗓子幹嚎。
大點那孩子見勢不妙,将脖子一縮,蹬蹬蹬向屋裡跑。
“堂奶奶,堂奶奶,你快出來,我媽要被人打死啦!”
陳麗娟正在廚房殺魚,聞言拎着菜刀狂沖出來。
“哪兒呢?敢到姜家的地盤撒野,活得不耐煩了!”
她首先看見的是言不浔充滿戲谑的臉,心裡猛地一個咯噔,總覺得這眉眼,像極了記憶中的某個人。
可是,究竟像誰呢?
中年女人慘烈的哀嚎打斷她的思緒,不管是誰,敢在她家撒野,那就是活得不耐煩了!
當即撸起袖子,舉刀向言不浔砍來。
言不浔側身,慢慢松了狗繩。
“二狗,蹦迪。”
“汪嗷嗷嗷嗷!”
仿佛聽見梵音天籁,二狗興奮得耳朵飛起,後腿在地上狠狠一蹬,小炮彈似的向陳麗娟轟去。
緊跟在陳麗娟身後的小孩隻感到眼前一花,就聽見轟隆隆一陣巨響,陳麗娟四仰八叉地摔在地上,菜刀脫手,不偏不倚落在言不浔腳下。
言不浔一腳将菜刀踢開,撿起掃帚,虎虎生風地朝她抽去。
砰砰砰!
陳麗娟發出殺豬般的嚎叫。