言不浔的夢境終于有了變化。
夢裡他變成了旁觀者,站在巨浪翻滾的岸邊,看着那個被打斷脊梁的男人。
耳邊是姜予眠尖酸刻薄的笑聲,而那男人如同破布般奄奄一息。
他雙目空洞地回望着言不浔,像有千言萬語堵在喉嚨,無法述說。
忽然,他的五官扭曲起來,線條變得柔和。
他變成了言盞月。
“!”言不浔猛地驚醒過來,看見熟悉的天花闆,狂跳的心髒這才慢慢落回肚子裡。
天色大亮,已經快中午,手機裡有幾封新郵件,他點開看了看,其中一封來自宋焱,告訴他之前送給賀鳴行的東西已經全部收回來了。
還有一封來自他小姨,言菲泉。
言菲泉是老倆口移居T國後,從福利院收養的孩子,雖為養女,卻比言雪晴這個親生女兒更讨老倆口歡心。言家名下的産業如今都是她代言波詠處理,目前歐洲有個重要項目急需她坐鎮,她得在那邊呆上幾個月。
她發郵件給言不浔,是因為下周末在言不浔名下酒店有一場時裝發布會,設計師是她的老朋友,特意為她定制了一條裙子,她讓言不浔去幫她拿。
言不浔煩死這些事了,可是沒辦法,言菲泉比言波詠還莾,他要是敢拒絕,言菲泉有一百種方法整治他。
言不浔慢吞吞戳了個“好”字回過去。
又發了會呆,這才下床喊:“二狗。”
四下裡安安靜靜,沒有狗回應他。
他推開門,就看到原本應該拴着二狗的樓梯扶手上挂着條軟趴趴的牽引繩,它的嘴套掉在地上,早已被啃得面目全非。
是誰說哈士奇智商為負的?
明明報複心很重嘛。
言不浔叉腰看着這一地狼藉,不止言二狗自己的東西被霍霍了,他這個鏟屎官的财産也沒能幸免。
木質扶手布滿臭狗的牙印,衛生紙鋪滿房間,連電視插頭上的金屬片也被咬了下來。
“……”言不浔扶着額頭,深感無力。
“言二狗。”他聲音帶了怒氣。
還是沒有狗回應他。
大概蠢狗自知犯了錯,躲起來不敢面對他吧。
言不浔氣樂了,行,有本事别回來。
他打電話給家裡的管家,派人過來打掃,然後簡單洗漱,換了套衣服開車回家。
“昨天又睡在工作室了?”秦詩盈正在給自己的寶貝美人蕉擦洗葉片,瞥見他進門,就知道他昨晚又熬夜了,忍不住嗔怪道,“你呀,别仗着年輕就不顧及身體,覺還是得好好睡。”
“嗯。”言不浔随口應着,倒也不是喜歡熬夜,實在是睡不着。
自姐姐出事後他就一直處在夢魇之中,最近又多了個姜予眠,雙重壓迫,能好睡才怪。
他目光在客廳裡環視一圈,問道:“二狗沒回來?”
“沒有,不是跟你在一起?”秦詩盈停下手,扶了扶眼鏡,“你又欺負它了?”
“不是,”言不浔心虛地摸摸鼻子,“算了,可能去找阿流了吧。”
作為言家唯一一條狗,二狗的活動範圍向來很廣,再加上它特殊的金狗鍊,隻要不遇到陳麗娟那樣的畜生,言不浔并不擔心它會出事。
這時外出鍛煉的言波詠也背着高爾夫球杆回來了,一家人準備洗手吃飯。
管家匆匆下樓,臉色有些白,眼神卻異樣明亮:“老爺,書房那部電話機響了,我看了下,來電顯示是東海的号碼。”
屋子裡登時就是一靜。
書房的電話号碼隻有自家人使用,當年,二老離開東海,擔心言雪晴在姜家受委屈,特意給她留了這個号碼。可是,十年來,來自的東海的電話一次也沒打進來過。
秦詩盈一把抓住言不浔的手,聲音有些微微的顫抖:“是不是你媽媽知道錯了,來跟你道歉?”
言不浔抿抿唇沒吭聲,他直覺事情不會那麼簡單。
言波詠指着言不浔:“你去接吧,聽聽她說些什麼。”
一行人移步書房,言不浔安安靜靜地走着,忽然發現心跳有些加速。
按說他早已過了渴望母愛的年紀,可在聽到東海來電時,心裡也忍不住生出一絲期盼。
萬一呢?
萬一言雪晴就是後悔了呢?萬一她也意識到姜予眠不對勁了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