陳麗娟昏迷了一個多禮拜,做了兩次手術,在1997年的最後一天,被醫生宣告腦死亡。
得到消息時,言不浔也終于被允許出院。經過調理,他的身體恢複了許多,隻是傷口愈合困難,仍舊纏着厚厚的繃帶。為此,宋焱特意弄了輛輪椅,把他連人帶椅擡進開往機場的商務車裡。
言不浔:“……”
他隻是手傷又不是癱瘓,真不至于坐輪椅,但宋焱搬出言菲泉他就沒轍了。何況他在苟彧那兒的反省期還沒結束,這人冷着臉往他面前一杵,他就有點發怵——他當然不承認自己怕寵物,但主寵關系搞不好也很麻煩,他隻能心虛順從。
車子沿着新建成的主幹道開往機場,廣播裡實時播報着陳麗娟的最新消息,特邀醫生和主持人針對腦死亡是否屬于生命終結進行着學術探讨。
腦死亡一直是醫學界備受争議的問題,在知識普及度不高的九十年代更是令人難以想象。由此引發的一系列話題再次将陳麗娟推上浪口風尖,姜老夫人至死仍為廣大市民貢獻了一波餘熱。
宋焱往嘴巴裡大把大把地塞水果糖,聞言忍不住嗆聲:“姜家那幫親戚陸續抵達東海,就等着奔喪,要是腦死亡不算死亡,豈不是大家白忙活一場。”
“倒也未必。”言不浔說着,感覺輪椅坐着實在憋屈,别扭地伸了伸腿,誰知旁邊傳來重重一聲咳嗽,苟彧一爪子把他按回去,兇巴巴瞪着他。
言不浔莫名就感覺脖子有些涼,連忙又将腿縮回去。
宋焱看得直發笑,抓了一大把巧克力給苟彧:“二狗,來,吃零食。”
“汪……謝謝。”苟彧眉飛色舞,要是耳朵長在頭頂上,怕是要幸福地飛起來。
宋焱忍俊不禁,趴在椅背上,伸長胳膊要來揉他的腦袋,苟彧配合地低下頭。結果就是這麼寸,車子一個急刹車,兩人額頭咚地撞在一起,聽得言不浔一陣牙酸。
言不浔捧腹大笑。
宋焱呲牙咧嘴地捂着痛處,哭喪着臉質問司機:“幹啥呀!”
司機萬分委屈,可眼前的場景更加詭異,叫他一時錯愕地說不出話來。
言不浔一邊心疼地幫苟彧揉腦門兒,一邊搖下車窗往外看,這一看,差點沒笑噴。
一輛紮着大白花,挂着白底黑字囍牌的大卡車,率領着一列紙車紙馬紙人俑,浩浩蕩蕩地穿過馬路,向陳麗娟所在的醫院開去。卡車上堆滿花圈,挽聯醒目地寫着:“賀姜聯姻……新郎賀大海……新娘陳麗娟……”
宋焱連連乍舌:“之前還是姜賀聯姻呢,這才幾天,就變成賀姜聯姻了。”
所以說,經濟基礎決定婚姻關系,也決定挽聯裡的先後順序。
“賀家破産了?”言不浔漫不經心地問。
宋焱點點頭:“昨天Lanly收到了他的正式公函,賀家産業全部用來抵債,律師已經申請凍結他的銀行财産。賀向東這下是真的破罐破摔,一點餘地都不留了。”
說來也怪不得賀向東發瘋,要不是“姜賀聯姻”,他的華鳴娛樂至今還經營得好好的。九十年代群雄逐鹿,别的娛樂公司死在開疆拓土的路上,華鳴卻連上路的資格都沒有。
冥婚團隊一路敲敲打打,還随手揚下“喜糖”,生怕人們不知道這是陳麗娟的晚節不保的象征。
不一會,得到消息的姜家親戚們就從醫院沖了出來,高聲咒罵着湧入賀家的婚慶隊伍中,雙方互不相讓,當街掄起了拳頭。
論實力,自然是姜家人更勝一籌,他們的彪悍程度不亞于陳麗娟,何況事關家族顔面,自然是擰成一股繩,勁往一處使。
而賀家的婚慶隊伍都是臨時請來的工人,一見這架勢,烏泱泱是作鳥獸散,留下賀向東和他請來的親友團,被揍得毫無招架之力。
道路圍個水洩不通,還有記者扛着攝影機前來湊熱鬧,放眼看去,整個兒一片人潮的海洋。得虧這年月沒有熱搜,否則分分鐘爆紅全國。
交警花了大半個小時才疏散交通,言不浔抵達機場的時間比原計劃晚了許多。
進入機場,宋焱去找航空公司的負責人接頭,苟彧則推着言不浔走進一家西式糖果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