如今他自身難保，隻能在看守所的鐵窗裡凝望遙遠的天空，乞求律師早日将他保釋出去。

但律師也很忙，忙着在宏海内部為他争權奪利。他用命奪下的江山，憑什麼便宜姜浩海那個不孝子？

數日後，言不浔拎着行李出發去下一站時，在火車站值班室的小電視上看見了相關新聞。

“昨日晚間，宏海集團緊急召開股東會議。據悉，自大小姐禦男門事件後，宏海股價持續暴跌，由原來的每股25塊跌到了現的每股2塊，宏海市值蒸發近7億。第二大股東姜勇的律師奚文骥在會議中提出罷免董事長姜浩海的職務，目前……”

“姜浩海要下台了？”宋焱驚得瞪圓眼睛，“那以後宏海歸誰管？姜勇嗎？他不是被抓了嗎？”

“他可以委托别人代管。”言不浔淡淡道。

話雖如此，宋焱仍覺得不可思議：“他們可是親兄弟啊。姜勇被抓都不忘奪權，吃相未免太難看了。”

“親兄弟，更應該明算賬。”

這時新聞開始深扒宏海的發家史。

這艘宏海巨輪初步成形于60年代，陳寡婦家的兩個小拖油瓶長成了毛頭小夥子。弟弟姜浩海腦子活，跟着宗族親戚倒騰米面糧油等日用物資到黑市上偷偷販賣，因為年紀小，常常被人欺負，哥哥姜勇扛起扁擔全程護送，一來二去在黑市上打出了名堂。

70年代，姜浩海娶了言家的女兒言雪晴，生意悄然做大，在國家取消計劃經濟後，他憑借着言雪晴的嫁妝迅速壟斷了東海市場。而姜勇也因為一身本事，被當時橫貫東海福安鐵路沿線的黑老大看中，收做義子繼承了其衣缽。

就這樣，兄弟倆一個主外，一個主内，把宏海集團經營得風生水起。

直到去年7月，宏海狀況頻出，一步步走到現在，瀕臨破産。

聽着新聞解說，宋焱滿心感慨：“這姜勇真是絕情，他還比姜浩海大幾歲呢，罷免姜浩海的理由竟然是，姜浩海失去了最有力的繼承人。我沒記錯的話，他至今還單身吧？他可是連一個繼承人都沒有呢！”

“但姜予眠染上毒瘾，确實是無底洞。”

“恕我直言，”宋焱翻白眼，“就算沒有姜予眠，宏海也爬不起來了，咱們小姨出手可真快。”

“小姨沒出手。”言不浔說。

宋焱：“啊？”

言不浔跟他解釋：“華國股市國家管控的能力很強，每天都有漲停盤，股票不可能像港股那樣被海外資本操控，一夜之間從雲端跌落深谷。宏海股價暴跌，是在姜予眠的新聞曝光之後，很顯然有券商利用熱點做空了它。”

“那宏海還真是招人恨啊。”宋焱感歎。

言不浔道：“宏海發家，靠的是姜勇的拳頭，嚴格來說，是資本早期的血腥積累，得罪了不少人。過去他們兄弟齊心，無人能敵，現在兄弟阋牆，自然牆倒衆人推。”

說到底，就是時代不一樣了，不興過去打打殺殺那一套了。

作為東海巨輪，宏海集團頹勢初顯時就招來群狼環伺，如今它被姜予眠捅了個窟窿，群狼絕不會禮遇謙讓，給它堵住窟窿的時間。一旦資金鍊斷裂，宏海就會被繁重的債務拖死。

這一點姜浩海早就看透了，才會拼命保住自己的位置，力求穩中求生。可惜姜勇因為陳麗娟的死和他生了嫌隙，拼命想把他搞下台。

宏海這艘巨輪，會沉得越來越快。

新聞結束，值班大爺換了個頻道。

這回是一檔财經分析欄目，在幾位經濟學家針對宏海問題做出分析後，主持人請出了宏海的女主人言雪晴，詢問姜予眠事件對整個集團的影響。

言雪晴化着濃妝，卻掩飾不住臉上的疲倦，主持人問了她好幾個問題，她都有些走神。

直到主持人提起姜予眠：“令愛姜小姐現在的狀态還好嗎？”

這話像一根針，瞬間挑動了言雪晴麻木的神經，她鼓着血紅的眼睛嚷道：“好？你覺得什麼才叫好？她被抓了，我都見不到人！律師說她吃不好睡不好，整個人都憔悴了，你居然說她狀态好，你還有沒有良心？！”

主持人囧了一下，心說你女兒禍害二十七個無辜男子，到底是誰沒良心？

看了看提詞器，主持人繼續提問：“你覺得在整個事件裡，令愛扮演着什麼角色呢？”

“當然是受害者！”言雪晴想也沒想就猛拍桌子，聲色俱厲道：“她從小就單純善良，根本不認識那些社會上的人。你們不知道，整件事一定是她那個弟弟言不浔搞的鬼！言不浔雖然也是我生的，但他天生壞種，自小就結識一些不三不四的人，那個什麼伊蓮娜，聽說是T國流出來的新貨，隻有他才能搞的到！你不應該問我眠眠怎麼樣，你應該報警去抓言不浔！”

這麼偏心的親媽，主持人也是頭一次見，但她既然敢請言雪晴上節目，事先就不會不做調查。

主持人微笑道：“據我們了解，伊蓮娜是令愛買來對付令郎的，價格非常昂貴，不是普通人能買到的。你覺得令愛是通過什麼途徑購買的呢？會不會是走的宏海的路子？”

财經節目，終究還是要回到經濟問題上來。

言雪晴一聽就炸了，砰砰拍打桌子：“我再說一遍，我女兒是受害者，受害者！！”

連日的憂慮煎熬磨光了言雪晴的理智，眼看她要失控，主持人的耳麥裡傳來了導播室的聲音。

仔細聆聽後，主持人臉色頓變，從桌下接過小助理遞來的文件袋，推到言雪晴面前。

“剛剛有人送來了幾份親子鑒定書。經鑒定，姜予眠和你沒有親屬關系，她是姜勇情婦林沛涵的女兒。”

“林沛涵是她的養母！”言雪晴本能地叫嚷，飛快拆開文件袋，一目十行地浏覽起來。

總共八份親子鑒定，來自不同的四個國家，分别鑒定了姜予眠和言雪晴，以及姜予眠和林沛涵之間的生物關系。

數據顯示，姜予眠是林沛涵的女兒，和言雪晴沒有半毛錢關系。

一下子，言雪晴像被扼住咽喉的雞，“咯”地驚叫了一聲。