姜予眠解約後,節目畫風總算正常了,嘉賓們聯系到一個商業街活動,各展所長幫商家做促銷。幾天下來,卧鋪的錢就有了。
今天是節目組統一購的票,大家分在一節車廂。
言不浔的車廂在車尾,除了他們兄弟三人,還有一個外地口音的小老闆。
放下行李,小老闆就拿出煙盒套近乎:“哥幾個怎麼稱呼?這一路兩天兩夜,請多關照啊。”
言不浔沒接他的煙,快速移動到最裡面的床位,把行李塞到床下去。
苟彧知道他尴尬症又犯了,緊跟着移過去,用後背幫他隔了一小塊安全區域。倒是宋焱大大方方地沖小老闆擺擺手:“謝了啊,我們都不會抽煙,這一路也請你多關照。”
“互相關照,互相關照。”到底見過世面,小老闆并不覺得尴尬,打完招呼就低頭整理自己的東西。
苟彧第一次坐卧鋪,看什麼都新鮮,一屁股坐到言不浔的床鋪上,用力颠了颠,然後一臉幽怨地對言不浔說:“不彈。”
言不浔懶得理他:“去你自己的床上彈去。”
苟彧的床在上鋪,從始至終他都沒往那看,聽言不浔這麼說,他麻利地踢掉鞋子,滾上了言不浔的床。
“哥哥,我晚上和你睡。”
言不浔一口老血卡在了嗓子眼裡。
他不是沒想過苟彧的問題,也和宋焱讨論過,他論述的觀點主要在于,如何引導這隻小狗走上正途。結果宋焱一句話讓他破防了。
宋焱說:“哥,你忽略了一個最簡單的問題,先别管引導不引導,你就說,你想不想接受他吧。”
這話言不浔接不了,臉都吓白了。
跟一條狗談戀愛,是不是有病?同樣的,想跟人談戀愛,那狗是不是也有病?
這幾天他看苟彧,生怕這人犯病把狂犬病傳給他,苟彧說要跟他睡,他心跳震得打雷似的。
心虛之下,他一把扼住狗子命運的後脖頸:“去去去,上你自己床上去睡。”
“不去。”苟彧絲毫不怕這招,腦袋一低就往他懷裡鑽,雙手還同時發力,把他壓到被子裡,“我就和你睡。等你晚上習慣不踢我了,就喜歡我好不好?”
言不浔下意識想說,我還不夠喜歡你啊?話到嘴邊又咽了回去,他想的喜歡和狗子的喜歡不一樣。
說不上哪兒不一樣,自從姐姐失蹤後,他所理解的喜歡和這個世界格格不入。很多人都喜歡他,粉絲的喜歡帶着崇敬,外公外婆阿流宋焱的喜歡帶着同情和小心翼翼,陌生人可能是覺得他長得好,看起來順眼……可他隻想有人能看見他的傷口,明白他真正的痛點在哪兒。
曾經這麼喜歡着他的人隻有言盞月,言盞月說過,她是他的一半兒,他也覺得自己是她的一半兒。現在這一半丢了,他似乎就失去了愛和被愛的能力,并且,他不想找替代品。
一時不知該怎麼和苟彧說,他呆了一下,直愣愣地看着車廂頂,苟彧趁機在他臉上叭唧一口。
畫面有礙觀瞻,宋焱生怕小老闆跳起來打人,歉意地沖人家笑笑。
小老闆走南闖北,似乎也是個有見地的人,他沒揪着兩人的關系不放,順勢聊起了别的:“那位小哥的眼睛很特别,不是華國人?”
“啊,他倆都不是。”宋焱含糊着解釋。
苟彧皮膚白,五官立體,一雙冰藍色眼眸毫無違和感,不提血統種族,沒人會多想。
小老闆笑道:“這些年開放了,外國人滿大街都是,什麼奇形怪狀的都有,你就是指着一頭豬跟我說,這是外國人,我也相信。”
“那是,現在吃的大白豬還是英國引進的呢。”宋焱順着話說。
話匣子打開,小老闆回憶起了過去的事兒:“那會兒的人見識少,有街坊夫妻兩個都是華國人,生的兒子偏偏是藍眼睛,大家就傳這兩夫妻背地裡肯定幹了造孽的事兒,報應應在了兒子身上。後來革委小組還立專項調查他倆來着,把他倆逼得連夜逃走,那年月到哪都要介紹信,也不知他們背井離鄉的活不活得下來。”
“還有這種事?”宋焱瞪大眼睛。
小老闆點頭:“怎麼,你們那沒有?”
“這種事還能哪哪都有?”
兩人有一搭沒一搭地聊了會,宋焱慢慢琢磨出味道來了,這人看似起了個狗血的話頭,實則句句套他家裡的情況呢。
大概做生意的都這樣,投其所好嘛,沒準交上朋友,就遇上商機了呢。可他大伯身份特殊,他可不敢什麼話都往外秃噜,敷衍幾句後,小老闆領會深意,識趣地沉默下來。
夜幕降臨,火車哐當哐當地穿山越嶺。
言不浔到底沒能把苟彧趕下床,睜着眼睛看映射在這人臉上的光影,好一會狗子睡熟了,言不浔輕手輕腳地爬下來,打算上個廁所,然後就去狗子的床上睡。
他動作很輕,還是把宋焱吵醒了。
宋焱揉揉眼睛坐起來:“哥?”
“沒事,你睡你的。”言不浔說着往外走。
走廊裡開着夜間燈,不少夜貓子低聲聊着天,人影在車廂内晃動,宋焱也睡不着了,正想爬起來跟言不浔一塊去,褲兜裡的手機突然震動。
他接起來,隻聽了一句就拔腿往外跑。
“哥,小心!”
言不浔一隻腳已經踏進了廁所,聞言扭過頭來看他,忽然後背一股大力傳來,猛地将他掼到地上。
一個黑洞洞的槍口對準了他的腦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