專家團在說了一堆專業名詞後,得出結論:“我們判斷這座礦廠最多還能維持兩年,兩年後礦脈斷盡,總體收入不足以覆蓋成本,不如現在就關門大吉。”
“沒事,你們别有負擔,關就關吧。”言不浔向來沒有商業頭腦,滿不在乎地擺擺手,把打着石膏的雙腿架到辦公桌上,找了個舒服的姿勢窩起來。
二狗見狀,挑釁地瞥了苟彧一眼,跳到言不浔懷裡使勁蹭。
言不浔:“……”差點沒被壓死,這貨還當自己是小寶貝呢。
老闆發話,專家團面露遺憾,說實話,這處金礦品質真的不錯,不能開采實在可惜。
遠房阿叔知道言不浔不管事,扭頭對阿流道:“政府要求吸納的工人怎麼辦?金融危機餘震不斷,本地工作崗位有限,總不能把這些人圈養起來。”
“你當人家是豬呢!”聽着就不靠譜,阿流搖搖頭,“關鍵是先搞清楚,金礦品質不錯,産量怎麼這麼小,有沒有人為幹預的可能。”
“要是這麼說的話,我倒想起一件事。”專家團裡一個老教授摘下眼鏡,雙手擱在桌上回憶道,“六十年代華國那邊大搞生産運動,為了擴大農田産量,汐翎村私自炸山,引爆了戰争時期遺留在幽靈谷的地雷,導緻整個呀加山脈的自然環境遭受到了極大的破壞。咱們這座礦廠原先隻勘測出了銅礦,品質一年不如一年,就是這個原因。”
“汐翎村,嗯?我咋這麼熟悉呢?”宋焱一下坐直了身子。
阿流瞥他一眼:“就是陳麗娟的老家。”
陳麗娟祖籍在福安市下靠近邊境的小山村,汐翎村。由于地理位置偏僻,這裡資源饋乏,豐衣足食全靠搶。有一年鬧饑荒,陳麗娟被賣到福安市,成了姜家的童養媳。她行事彪悍,又生了兩個兒子,在姜家地位水漲船高,很難說汐翎村和福安沒有利益牽扯。
和福安有牽扯,那是就和現在的宏海集團有牽扯。
言不浔撸着狗耳朵,忽然福至心靈:“這不就巧了嗎,讓他們把這三十年的所得賠給我。”
“汪嗚!”
頭号狗腿子言二狗舉雙爪贊成,立即收獲其他人滿滿的鄙視。
阿流歎氣:“哥,三十年前汐翎村私自炸山那事已經解決了,咱們現在沒有理由舊事重提。”
“那就再找理由,我也炸他們一個山頭?”
“你直說吧,你就是想給汐翎村找點事兒,讓陳麗娟死後不得安甯。”阿流頭疼地捏眉心。
職場社畜最煩什麼?老闆又菜又愛指點江山。偏偏言不浔是他親哥,又瘸了兩條腿,隻能哄着。
遠房阿叔比從前的言雲益脾氣好,笑眯眯遞了個草莓盒子給言不浔,還沒到言不浔手裡,言二狗汪嗚一聲吞進狗腹。
專家團禮貌而不失尴尬地微笑,老教授摸出眼鏡布擦拭鏡片,半晌生硬地把會議主題拽回來:“礦脈現在具體是什麼情況,要實地勘測後才知道。我個人建議再去礦洞深處看看,言少說的賠償,未必不可行。”
“您的意思是,汐翎村這些年可能私自開采了金礦?”宋焱激動地眼珠子直轉,“三十年前那次炸山,可能讓他們發現了金礦,這些年他們一直在偷偷開采?”
陳麗娟什麼性子?沒毛也要硬薅二兩。這些年被她扶持起來的父老鄉親,哪個不是一樣的品性?且不說汐翎私開的礦洞過沒過界,光是私采金礦,就夠全村人在華國吃牢飯了。
說幹就幹,宋焱跳起來:“走走走,現在就進洞看看。”
洞裡白天黑夜都一樣,倒是不影響勘測,專家團也覺得這事不宜再拖。為了這事兒礦廠已經停工一段時間,工人都有了情緒。
遠房阿叔立即安排進洞事宜,阿流看了一眼他哥的腿,表情相當複雜:“你就不摻和了吧,洞裡推不了輪椅。”
言不浔也沒想去,推着二狗的肥肚腩,把它趕下地後驅動輪椅往外走:“那我就先回去了。”
言二狗抖抖機靈的小耳朵,圍着言不浔的輪椅跑了幾個圈,成功将輪椅和桌子腿兒綁在一起後,吐了吐舌頭,整個狗在地上融化成一條灰白色毛毛毯。
“二狗這是怎麼了?”宋焱看得啧啧稱奇。
言二狗翻着上眼睑瞅瞅他,汪嗚一聲扭過頭去,安詳地閉上眼睛。
宋焱胖臉懵逼,言不浔還在輪椅上呢,這下走不了了。
言不浔頭疼地捂住腦袋,自己親手拉扯大的小傻狗,他還能不知道這貨想幹嘛?無非是它時隔數月再次坐上汽車,終于明白自己潇灑的流浪到底流浪了個啥。這會兒見識到更遠的風景,樂不思蜀,不想回家了。
“言二狗。”言不浔聲音沉了幾分,他自己都還坐輪椅,可沒那閑工夫抱狗。
言二狗一動不動,一副“本狗已死,有事燒紙”的臭模樣。
言不浔氣樂了,擡腿就要踹狗,宋焱倒是和狗子天下第一好,趕緊攔着言不浔說:“二狗還這麼小,應該沒下過礦洞,哥,要不,我帶它去?”
“汪嗷!”話音沒落言二狗就一聲歡呼,滿血複活。
言不浔要不是打着石膏,高低得給宋焱一記重捶,這話說的,别說狗了,很多人都沒下過礦洞呢。
他今天諸事不順,脾氣也上頭了,冷冷笑道:“那我也去呗,你們誰來背我?”
宋焱阿流對視一眼,雙雙後退。開什麼玩笑,言不浔正常男青年的體重,還額外加了兩副石膏,萬一出事,外婆不得把他倆捶死?
“晦氣。”言不浔撇嘴,罵得很直白。
下擺被人牽住了,他扭頭一看,才發現身邊還有個人。苟彧全程沒吱聲兒,他險些把這人忘了。
苟彧冰藍色的漂亮眼睛要哭不哭地看着他:“我、我背你。”
頂着一張女娲畢設臉,說最軟的話,阿流聽在耳朵裡頓時就炸了:“你少給我哥灌迷魂湯!你這是誘他犯罪,出了事你負責嗎!”
苟彧理都不理他,熟練地解開狗繩,推着輪椅就走出了辦公區。
阿流掄着拳頭就想去捶他,宋焱拉住阿流衣領,小聲道:“他還給哥遞過刀。”
阿流倒吸涼氣。他算是明白這貨不聲不響,怎麼在言不浔心裡掙得一席之地的了。氣得跳着腳怒罵:“心機狗!”
遠房阿叔找來防護用具,每人發了一套,連言二狗都背上了應急包,頭上戴頂兒童安全盔。
為了防止言二狗亂跑,言不浔強行把它綁在苟彧身上,活動範圍不超過兩步。
一行人跟着遠房阿叔坐運礦車進洞,拉下電閘後,乘升降機一路駛向深淵。
“到這兒就不能再坐輪椅了。”遠房阿叔邊拉鐵栅欄邊對言不浔說。