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哎呀,我的錢包不見了。”
不遠處傳來一道焦急的人聲,解千夏眼眸微轉,擡起腳。
撞了他的人被這一腳絆倒,四仰八叉地摔在地上,“哐當”一下,手裡的錢灑了一地,紅彤彤的,吸引人眼球。
解千夏也沒想到,這錢他剛從經紀人那裡“搶劫”過來,轉眼就又被人盯上了。
那人油滑得很,眼看暴露,爬起來就想逃走,被他一個擒拿手扭住胳膊,頓時嚎叫出聲:“救命啊!醉漢打人了!快來人啊!!醉漢打人了!!!”
路人都圍了上來。
有個好心的大媽把錢悉數撿起來,有零有整,一分不少。
她看了這兩人一眼,也聞到解千夏身上的酒味,一時分不清好壞,更怕被人記恨,不敢把錢給任何人。
“你還想倒打一耙。”
解千夏氣笑了,他飯都吃不上了,還有人想薅他的羊毛,手上用勁:“老頭,這點伎倆就敢出來混,也不怕被砍手?”
小偷是個上了年紀的大爺,知道這次遇上硬茬,更用力地大叫起來:“大家評評理,明明是這個小夥喝醉了想偷我的錢,被我發現了,就賊喊捉賊,我是被冤枉的啊!不信你們聞聞,他身上是不是有酒味。”
丢了錢包的女人也跑上來,驚疑不定地看着他們:“我的錢包也丢了,是你們誰拿的?”
解千夏低頭掃視了老頭一眼,沒從他身上找出藏錢包的地方,但看這人的手法就知道是個老手,指不定有人幫忙,他往人群中看了眼,注意到一張驚慌閃過的側臉。
“既然說不清楚,那就報警吧!”
沒一會兒有巡邏的交警驅車上來,弄清緣由後道:“上車,我送你們去派出所。”
解千夏正有此意,道了聲謝,扭着人到了街道派出所,女人也跟了上來,三人各自被帶到一間審訊室單獨詢問。
解千夏身上雖然有酒味,但眼神明亮,說話有條不紊,邏輯清晰,不僅能提供錢的來源,還能明确說出錢數多少,且有海鮮面館的服務員作證。
相比他,老頭兒除了胡攪蠻纏隻會倚老賣老喊冤叫屈,一看就有問題。
“你也别叫了,”警察将一沓失竊案的受案單扔到他面前:“這些是不是你幹的?我們找你找了這麼久,腳都快跑秃噜皮了,沒想到得來全不費工夫,你自己送上門來了!”
老頭一下子像被卡住嗓子的公鴨,不動也不叫了,冷汗涔涔。
解千夏被警察送出門時才知道,原來近段時間市内有很多人都遭遇了扒手,屬于團體作案,他們街區也受理了不少案子,正巧海鮮面館前的那條道因為修路監控還沒裝上,為防竊賊流竄,增加了交警在這一片巡邏。
“他們确實有同行幫忙,”解千夏拿出剛才在審訊室畫的素描:“當時人很多,我注意到一些人的反應有些可疑,就畫下來了,希望對你們有幫助。”
警察接過畫,發現竟然是一張群像素描,每個人的反應和神态躍然紙上,極為容易辨認,他震驚難當,看一眼就全都記下來了,還這麼清晰,這記憶逆天了!
“我要替所有受害者謝謝你,”警察激動地握住他的手使勁搖了搖:“這老頭是在外掠陣的,我們隻有他的畫像,其他人都很謹慎,一直沒抓到尾巴,有你這張畫,相信很快就能把整個團體一網打盡。”
解千夏點點頭,做了件好事,還挺高興。
生怕“到嘴的鴨子”又飛了,他出了警局就馬不停蹄把錢存進銀行。
原主之所以窮困潦倒,一半原因在于真的窮,一半原因在于過分信任施群,從不去追究自己的錢财,像頭努力耕地的老黃牛,累死累活連口草都沒得吃,施群在後頭揮鞭子撿漏,賺的盆滿缽滿。
真是想想都讓人生氣。
走出銀行,兜裡的手機突然響起來。
解千夏看着屏幕上“解晨翔”三個字,揚了揚眉,接起來,一道輕柔悅耳的聲音響起:“哥,你現在在哪兒?今晚的事我都知道了,我來接你。”
解千夏看了看周圍的建築,報出地址。
挂斷電話,解千夏踢走路邊的石子,想到666成天念叨着解千夏好慘,好想爬進去把解晨翔人道毀滅……算了,就幫原主出一口氣吧,好歹也花了人家的廣告代言費。
他低聲嘟囔,怪不得666要準備什麼大驚喜。
希望這份驚喜能讓自己滿意。
正想着,旁邊的樹叢突然一陣簌簌作響,一個黑乎乎的小東西竄過去,解千夏伸手,閃電般捏住它的後頸提溜起來,和一張奶乎乎的貓臉對上。
“——喵”
原來是隻狸花貓。
“嘟嘟”。
解千夏抱着貓站起身,望見一輛車停在不遠處,車窗降下,露出一張出水芙蓉似的清麗面龐,眉頭輕蹙,好像随時被愁緒籠罩,令人見之心軟。
解千夏眉梢微挑,好茶的一張臉。
“哥”
解晨翔親自下車幫他打開車門:“累了吧,我來接你回家。”
解千夏看着那張臉,原來真有人将病氣和愁緒融合得如此渾然天成,怪不得原身會一步步被他破開心防,任誰被那雙煙籠水霧的眸子望住,都很難硬得下心腸去揣測其他的。
司機嫌棄地忍受着解千夏用那身劣質地攤貨接觸自己小心呵護的真皮座椅,微微皺了皺眉:“解先生,你的貓是要帶回别墅嗎?”
“對,先去寵物醫院打疫苗驅蟲,做個全身檢查。”
解千夏抓起膝蓋上的狸花貓,從被抓到起這隻貓就安安靜靜窩在那兒,動也不動,半點這個年紀該有的活潑都沒有。
不知道是不是生病了。
解晨翔跟着坐在了後排,聞言詫異:“哥,你要跟我一起回去?”
解千夏揚眉:“不然呢,你不是來接我回别墅的?”
解晨翔笑容微僵:“你願意回去,爸爸知道肯定會很高興的。”
不知道他哪兒來的勇氣回到那個地方,難道真如施群所說,喝了酒膽子變大了?
解千夏冷哼一聲:“他最好是。”
解晨翔樂得見他怨恨自己的父母,想起施群的哭訴,狀似關心的問:“哥,你身體還好吧,我聽說你把張總他們那一群人都喝扒下了,施群沒在嗎,他怎麼能讓你自己去應付那麼多人?”
句句不提酒量,可句句都是他那可疑的酒量,想讓他自己交代,俨然是個關心哥哥的好弟弟。
解千夏撐着車窗看夜景,懶懶道:“别說了,那群人對我不懷好意,整個晚上動手動腳的。不過還好,都被我喝扒下了,至于施群,那就是個拉皮條的,以後我跟他勢不兩立。”
一番石破天驚的話被他輕描淡寫說出來。
解晨翔表情瞬間凝固。
駕駛座的司機差點把車拐溝裡去。
解千夏氣定神閑:“司機大哥,少聽八卦,看着點路。”
解晨翔總算找回聲音:“哥,你是不是醉了?”
他有點知道施群電話說的“難搞”是什麼意思了,今晚的解千夏,像是完全變了個人。
司機從後視鏡對上一雙眼,微茫的夜色中那雙眼格外清明,甚至可以稱得上有神,摻着幾許看透人心的冰冷,沒有一絲醉态。
他心下一緊,再也不敢分神。
解千夏歎息一聲:“我知道你是無辜的,哥哥不會怪你,隻是施群今晚還提到了一個旅遊綜藝,這垃圾推薦的能是什麼好東西,聽說你還推薦給了自己最好的朋友?聽我的,趕緊退了。”
解晨翔解釋:“施群跟我保證過沒問題的,我相信他。”
解千夏望着他,不知為何,解晨翔總覺得那眼神像是在看一個傻子,充滿同情和憐愛,一副“你被感情蒙蔽了”的樣子。
不由泛起一陣惡心,解千夏這個傻逼,該不會以為自己和施群有什麼吧?
正想開口,就聽他斬釘截鐵道:“随便你吧,反正我是不會去的。”
解晨翔一口氣堵在胸口上不去下不來,噎得臉色發青。
今晚這飯局的退路他早就想好了,局雖然是他攢的,但他隻一心為了解千夏的未來着想,自認為是很正經的飯局。
出事了隻能怪施群沒看好解千夏,怪解千夏沒點防備心理。
反正賴不到他頭上,他也是被騙了,誰知道那些老總心思會這麼龌龊,手段還下作,他又沒經曆過這些龌龊事,怎麼能怪他。
卻沒想到解千夏全推在了施群頭上,徹底跟對方決裂。
隻是結果卻與自己所想的南轅北轍。
旅遊綜藝本來就是給解千夏準備的,怎麼可能允許他半路退出。
*
狸花貓的檢查結果出來得很快。
“很健康,”醫生不吝贊美:“漂亮的小家夥,以後就有主人了。”
深夜戴着墨鏡來到寵物醫院的解千夏被不少人圍觀,他若無其事地抱起洗過澡,聞起來香噴噴的小貓,撓撓它的小下巴:“真的沒生病?可是從我撿到它開始它就一動不動,沒什麼精神。”
寵物醫生聞言捧起小奶貓逗了逗,被它不耐煩龇牙地“哈”了下,兩隻爪爪捂住耳朵,用屁股對着衆人,長尾巴圈住自己。
“奶兇奶兇的,”醫生把貓還給他,笑道:“應該是性格就這樣,不愛動,喜歡睡覺,也有突然換了環境不習慣的因素,過段時間再看看。貓咪六個月了,這個體型說明平時過得不錯,不用擔心它的生存能力……過兩天再過來驅一次蟲。”
解千夏徹底放下心,掏出手機付錢,卡裡的餘額瞬間縮水一半。
“……”
自從醒來後,貧窮就時刻圍繞着他。
轉過身,餘光微動:“你拍什麼?”
解晨翔将手機收起來,随口道:“沒什麼,看這隻貓挺可愛的,幫你記錄一下它的成長過程。”
解千夏也沒在意,上車前,他态度自然地說了句:“有我抱着,不會讓它抓花座椅的。”
司機一頓,臉頰莫名發燙,連忙道:“沒關系沒關系,它想怎麼抓就怎麼抓,這是真皮坐墊,沒那麼容易壞的。”
意識到對方可能察覺到自己之前的鄙夷,他有些忐忑,從沒有一刻像現在這麼清晰地意識到,哪怕穿着樸素,在娛樂圈再怎麼不受歡迎,這位也是解家正兒八經的少爺,人家照顧他的工作,他不應該拎不清自己的地位。
解千夏沒把這個插曲放在心上,舉起小貓湊近了看,又伸出手指抵開它的唇瓣,手指在裡面摸來摸去。
被擾了清夢的貓咪眯起眼睛,漂亮的茶色獸瞳眯成豎線,冷冷望着他,垂在兩邊的粉色肉墊松了又緊,緊了又松,尖利的指甲若隐若現,蓄勢待發。
解千夏幸運地在貓咪發起攻擊前收了手,還納悶:“怎麼沒有小尖牙?喂,是你嗎?難道是聽不懂人話……喵喵,喵喵喵?”
貓咪懶懶地收起爪子,團成一團,對人類的貓言貓語置若罔聞。