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弟子知罪。”
鄒衍很幹脆的認錯,他整個人跪跗在地上,淺金色的衣襟垂散于地,臉離地面約有一寸,聲音卻有幾分懶散,像是沒睡醒就從被子裡被拉了出來。
懲戒堂建的很高,尤其是房梁,由一根又一根粗大的橫木構架,木是品質上佳的香紅木,使整個堂内隐隐散發着冷冽的香氣,人在其中,擡頭一望,威嚴的肅穆感不請自來,堂前,一串串黑白交錯的晶質珠簾在風的撺掇下搖擺晃動,碰撞出清脆的響聲。
楚卿卿在一旁有些着急,三師兄本就是懲戒堂的常客,每次一來又是這種毫不敬畏的态度,幾位長老對此頗有微詞,三師兄又不通人情世故,忍冬道君哪裡是好惹的,最愛給人下小絆子。
老……東西,楚卿卿覺得罵人不好,卻忍不住在心裡暗罵了幾句,他刻意避開了白朝道君,說不上為什麼,或許是因為心中幾分說不清道不明的遐想,白朝道君是愛作弄人,更喜聚衆淫·樂,說不準就……叫上他,又說不準師兄忍不了那般撮弄,他再一出場救師兄于水火之中,師兄以身相許,然後他們成就一段佳話。
大婚後,師兄自知身體不潔,必定百般補償他,他讓怎麼弄,師兄就會怎麼弄,成為他的小妻子,甚至一個惹人憐愛的小媽媽。
楚卿卿因着這份想象,身上有些滾燙發熱,耳垂到脖頸,一片通紅,氣息紊亂,他默默地垂下頭,不敢直視鄒衍,他那張乖巧讨喜的臉龐上沾染了粉紅的欲色。
遠處。
高聳的仙山四周環繞着終年不散的雲霧,隐約傳來稀稀疏疏的樂聲,明明聽得并不真切,卻如同晨鐘暮鼓一般,敲得人心頭一震。
無常仙尊到了。
坐在堂上的幾位長老神情肅穆起來,白朝道君在堂下,唇上仍含着笑意,尾巴向内收起幾分,輕輕甩了甩拂塵,抱着白色的拂塵站在堂下,眉眼濃烈的如同古籍中撫去塵灰的豔畫,單論容貌氣度,絕對稱的上一句絕世無雙,他于鄒衍而言,白朝道君豔得偏妖、偏濃,存在感強烈的叫人無法忽視,鄒衍豔得趨麗,既有殊色又不失灑脫的風度,像有翼的鳥兒,讓人疑心是否能抓住、攥緊。
“仙盟中素來提倡人與妖平等,并不歧視妖修,何來污混道途一說?”無常仙尊神色冷淡地看向忍冬道君,忍冬道君微微垂首,有些許忐忑。
轉而,他擡起頭,忿忿不平道:“可那妖修來路不明,真身不可見,身份本就存疑,弟子隻是為仙盟着想,惶恐有邪修刻意破壞仙道聯盟。”他無畏地昂着首,抵禦着無常仙尊的威壓,面上是一派正氣凜然和大公無私。
忍冬道君出身散修,無門無派,年少時在山野居住,一家人慘遭虎妖捕食,除了他,都被吃了個幹淨,半片衣襟都不剩。
自此,他轉輾于各大門派之間,學百家藝,修百家法,以除盡天下妖為己任,殺的妖數不勝數,妖血的腥氣早已深入他的骨髓,因而他在妖修界算是一個活靶子,好在他天賦不錯,修至化神時,人修與妖修矛盾較緩,被招攬入仙盟,成為仙盟長老。
無常仙尊沉默地看向跪在地上的鄒衍,目光在紅色的束繩上頓了頓,他的眼神如同一柄冰刃,将人刺穿,甚至創傷處噴湧而出的熱血,也會被餘留的寒意凍結。
沒人能看得出他在想什麼,仙尊的思緒向來不洩分毫。
“鄒衍私自離開仙盟,罰寒潭幽禁三月,另,念其屢教不改,若仙盟大比在五十名開外,則入白朝道君樓中灑掃三月。”無常仙尊語調平平道。
堂下侍立的弟子神色各異,有的面上的癡态叫人看得一清二楚,有的在心裡謀劃着怎麼讓鄒衍這次仙盟大比輸得更快一些。
鄒衍收回眼神,眼睫輕顫,這副脆弱的模樣并不叫人憐惜,反而讓人更想将他完全弄壞,弄得崩潰,弄得亂七八糟,這樣才更好亵玩,他這次完全摸不透無常仙尊在想什麼,他在仙盟大比中最好的名次在兩百多名,五十名?他都不用比了,直接入白朝道君樓中就行了。
是想看他低頭求饒,讨好賣乖,還是不在意他了,可以随手将他丢給白朝道君。
變态的心思,難猜。
他入仙盟那一年,白朝道君就向無常仙尊讨要過他,隻是沒被允諾罷了。
鄒衍悄悄翻了個白眼,随便吧,愛咋咋的,白朝道君總不至于真把他玩死,應該能留個全屍。
忍冬道君似是還不滿意,無常仙尊話音剛落,他就撫了撫衣袖,接着道:“鄒衍收的那個未辨真身的妖修?”
“帶上來,我親自看。”無常仙尊落步堂上,坐在主位上的長老立刻很有眼色的起身,還施了一遍清潔術。
白權被帶了上來,随着一起的還有他身後甘千憶和甘千念兩兄弟,兩人着了相同的服飾,都穿着一身月芽白的織金錦,戴了雕刻蛟龍的銀冠,金線在白衣上浮動,走動間呈現一道道光暈,衣裳總帶煙霞色,或染人間桃李花,如此華裳,襯得兩人更似雲錦天章、意氣風發,但兩人離得極遠,中間隔了有四五個人的空位。
兩個關系不好的,端雅俊俏的少年郎。
甘千憶和甘千念都看向一旁的鄒衍,甘千憶看到被綁得嚴實的鄒衍,心裡就有些浮躁,他悄悄眨眨眼,傳達的意思很明顯:師叔,我這次可被你害慘了。
鄒衍确實有點點愧疚,這一趟下來,忍冬道君該記住他了,回頭給他買些法器作補償,再問問他有沒有什麼想要的。
他再看向甘千念,甘千念的眼神有些呆滞,魂都不一定在了,隻一闆一眼地站在一邊,懵懵懂懂地看向鄒衍,鄒衍有些無奈,這小子,怕是什麼都不知道就被他哥拉來湊數了。
真惡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