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喏,在那兒呢。”吳遇努了努嘴,暗處一棵大樹上正綁着這位讨人厭的“黃大仙”,他的嘴巴被塞嚴實了,因此一直沒能發出聲音打斷他們的談話。
“他的刀還挺好用的。”吳遇舉起小刀劃拉了幾下兔肉道,“放心,用酒先洗幹淨了。”
林念瞅了他幾眼,被死死綁住的浦弦雙眼無神地看向地面,似乎并沒有注意這番打量。“發生什麼了?”林念問道,“我以為你們至少得有一場惡戰。”
“那就不知是我太強,還是他太弱了。過了沒幾招,他就跪下去了。”吳遇無所謂地聳聳肩道,“他還說遇見我們隻是巧合,是他今日出門沒看黃曆,運氣不好。”
“不是偶遇?”
“不是偶遇。”
林念又看了浦弦幾眼道:“來會老友?”
“我也這麼猜,可他否認了。”吳遇道,“大概也有死鴨子嘴硬的成分在吧。”
林念坐在他身旁,不由分說地從他手中奪過一隻烤兔,兩人各握一根簽子,簽子上的兔頭在火苗上方倚靠在一起。“我以為你不會放過他的。”林念小聲說着,他刻意壓低的音量似乎隻有貼坐在一起的兩人才能聽見。“浦弦過去的确很強,但說實話,我一點也不覺得現在的你會輸給他,我趕過來前其實還做過心理建設……”
“怎麼建設?擔心會看到我血流成河?”
“當然不是,擔心會看到浦弦人頭落地。”
“瞎說,我才不會這麼殘忍。”吳遇擡起肩膀撞了林念一下道,“我隻是想……聿的濁靈不在了,但起碼還得有一個和大恩人有點關系的人在,這樣你才能……”
“原來是為了我着想?”
吳遇輕輕笑了一聲道:“浦弦不是特别受寵的那個嗎?聿還争風吃醋。”
“看樣子不是。”離他們較遠一些的安岚居然一字不落地偷聽了他們的講話,他看着兩人似乎沒有生氣的意思,便指向浦弦說道,“當事人好像有話要說。”
他走過去,将浦弦嘴裡的塞子拔了下來。
浦弦隻是瞪着他沒有說話,于是安岚掏出不知藏在哪兒的瓜子一嗑,噴在他臉上道:“你怎麼看?大紅人?”
浦弦略微抖動了一下,而後視線繞過安岚落在了火堆前的兩人。“受寵?你們在說我?”他冷笑道,“甄音殿的人全都盼着我死呢。”
吳遇道:“四元老可是覺得靠你就能找到大恩人呢,怎麼你這個當事人反倒妄自菲薄?”
“那隻是他們走投無路編出的理由,就靠我?那個不死的家夥怎麼可能出現?”浦弦咂了下舌頭道,“他們隻會傾向利好的人和事,說到我也隻能想到利用之處,絕不會承認自己曾經犯下的罪行!”
“那你倒是也說說,你什麼時候全盤交代你的罪行?”吳遇放手一擲,野兔迅速墜入火中燃燒起來。“你和池子磬,你們主仆二人犯下的罪恐怕花上一輩子也講不完吧?我有點後悔了,你們這種人,看來隻有以死謝罪才能讓所有人落得自在!”
浦弦對此話沒有做出什麼反應,倒不如說,他的反應有些出奇鎮定了,事到如今連反駁都變得有些裝腔作勢。四人将剩下的野兔分了,飄香的味道卻依舊沒能讓陷入深眠的三人醒來。這裡距離三不朽太近不宜久留,明日起來無論三人有沒有清醒,他們都得趕車上路了。
柴火堆噼啪作響,看着火苗有些減弱的趨勢,蕭歌又撿起一些往裡添了一把。
“你快去睡吧,接下來我來。”
蕭歌聞聲扭頭,安岚正伸着懶腰朝他慢慢挪動過來。和很久以前一樣,四個人隻要在野外露宿就會輪流守夜,醒着的人多少有些獨自煎熬,但能體會到過去很久的感受,蕭歌竟難得從中生出了一股久違的滿足感。
就好比現在,即便安岚催他去休息,他仍舊感覺有些意猶未盡,夜間是讓人沉思的好時候,但也是這聲突然的呼喚,将他從深邃的獨思中拉扯了出來。
“你再去睡會兒吧,我沒事,不困。”蕭歌推了他兩把道,“辛苦你修馬車了,這是給你的獎勵。”
“可别!我隻是重新敲了敲車廂,明早還得想辦法找一匹能跑的馬,不然誰也走不了。”安岚拍了拍他道,“這個任務交給你了,這是給你的獎勵!”
“你們在說什麼?”林念從睡夢中擡起腦袋。蕭歌坐着的位置為他擋去了大部分的火光,因此他不得不偏着腦袋才能看清他們交談的模樣。“輪到我了?”
“公子!”
“行了,這可就壞事了。”安岚湊近蕭歌耳旁道,“你要是還不睡,阿念可就要陪着你守夜了。”
林念揉了揉眼睛道:“你們在吵架?”
“沒有沒有,怎麼可能呢。”蕭歌急忙擺了擺手,他掀開蓋在身上的髒衣順手往安岚身上一扔,道:“我就是想去解個手,後面輪到安岚守夜了。”
“哦。”林念随便應了一聲。蕭歌以為他要重新躺下,卻沒想看到他也和自己一樣掀開了外衣,從地上爬起來道:“我和你一起去。”
蕭歌和安岚都有些愣住了。
“怎麼了?你們怎麼這個反應?”剛才從睡夢中醒來的林念還有些發懵,茫然地問道,“扭捏害羞?我們以前也不是沒一起去過啊。”
“不,當然不是……”蕭歌應着爬起身,跟在林念身後走了出去。
男人間一起解個手也沒什麼大不了的,他們以前也不是沒有一起做過,但唯獨這次的氛圍變得有些古怪。林念一直悶頭走在最前,好像在位置選擇上挑挑揀揀,他們已經走出了很長一段距離,所處之處已經不見任何的火光了。
蕭歌想了想還是出聲道:“公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