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又将拳頭握起又細細瞧看,吩咐道:“讓逢會将職責交接于你,準備進司禮監,咱家過幾日會向聖上舉薦他。他之前在内書房時課業便是數一數二的,讓他專心在司禮監辦事,盡快成為秉筆太監。”
逢力眉眼飛揚,這是要大幹一場啊!
蔺公在禦馬監太監一職上已做到前無古人的頂峰,讓蔺公自己放棄禦馬監進司禮監必然是不劃算的。
蔺公這是想培植逢會當上司禮監秉筆太監,往後也能對政務有所把控!
且逢會成了秉筆太監,就與蔺廣公公一個地位,之後向上走有機會成為司禮監的掌印太監,橫向可以兼任東廠提督或是其它提督……
前途無量!
逢力忍不住道:“小的有什麼事要做嗎?”
蔺南星瞥他一眼,将手收起揣進袖袋裡,道:“你留在禦馬監,管好勇士營,将線報整理好……”
逢力有些失望,但轉念一想,禦馬監才是蔺公的大本營,這是蔺公信重自己呢!
逢力又高興起來了。
蔺南星補充道:“等蔺少監走了,你便頂替他的職位。”
逢力這下更高興了,禦馬監的蔺少監是蔺廣的人,看來蔺公要出手搞那人了,這少監位置他逢力還不是手到擒來!
這可比逢會那倒黴蛋要自己重頭打拼輕松多了。
逢力應道:“是!小的一定盯好他們!”
禦馬監的眼線,勇士營,線報,還有蔺少監,一個都逃不過他逢力的火眼金睛!
蔺南星又道:“多骞,多金。”
門邊守夜的兩個小內侍,連忙應道:“是。”
蔺南星低頭看着兩個十一二歲的小宦官,歎了口氣,道:“你二人今後好生伺候聖上,日夜陪伴,哄着他陪他玩樂,片刻别離開他。”
他想再提點幾句,但想到景裕現在已是皇帝,不可妄加非議,隻好道:“别讓蔺多福、蔺豐占了機會。”
多金和多骞沒想到蔺公會把貼身內侍這般好的位置讓給他倆,連連道謝:“是,奴婢定不讓那二人接近聖上,盡心盡力伺候聖上。”
蔺南星見沒什麼好再交代了,便揮揮手道:“逢力,回去歇着吧,今日辛苦,下次去咱家宅第時記得尋多賢領賞。”
逢力笑得見牙不見眼:“謝蔺公。”
他扣了扣袖子,吞吞吐吐道:“還有一事……蔺老公似乎因為我們抓小黃門不太高興……”
蔺南星勾起個不明顯的冷笑。
蔺廣竟還有臉不高興……
他主子被丢在冷宮折磨的這筆賬,他定要讨回來!
“蔺南星!”
寝殿内突然響起景裕的叫喚。
蔺南星道:“陛下,奴婢在。”
看來那不省心的小皇帝又醒了。
蔺公公無奈地向逢力擺擺手,讓下屬離開,兀自擡腳往殿内走去。
他隻希望多骞多金能早日得了景裕的青眼,好叫小皇帝别再這般熬鷹一樣地熬他了。
景裕在黑暗之中靜靜地坐着。
他見蔺大伴快步走進室内,眼裡閃爍着淚光,叫道:“你答應我不走開的!你怎麼不在?”
蔺南星連忙跪下認錯:“奴婢在殿外處理一些軍務,奴婢知錯。”
景裕跑下床來,一腳踢在蔺南星肩頭,眼淚串珠一般地落下:“你明明答應我了不走的,你根本不在意我,你就是在是騙我!哪有那麼多事要忙,總是去禦馬監,去軍營,去見父皇……誰都比我重要……!”
蔺南星被踢得身形一歪。
他把身體躬得更低,謙卑誠懇地道:“陛下,是奴婢的能力不足,才無法時時刻刻陪伴在陛下左右,奴婢知錯,請陛下責罰。”
景裕痛哭一聲,心理面又氣又怕,抓起床邊的琉璃燈便砸了過去,吼道:“你就隻會道歉!”
“哐啷”!
琉璃燈撞上蔺南星的額角,琉璃碎裂,落了一地。
濃濃的夜色裡,一條細流反射着微光,從蔺南星的額角蜿蜒而下。
景裕悚然一驚,嚣張的氣焰頓時消失了。
他呐呐着像個做錯了事情的孩子,不敢看蔺南星的臉色,一點點地縮進大伴懷裡,可憐巴巴地哭道:“朕,朕不是故意的……朕不想傷害你的,朕隻是有點……朕害怕失去伴伴。”
鮮血落進了眼裡,蔺南星眯了眯眼簾,擋住血液。
他寬慰懷裡的天子:“奴婢皮糙肉厚,無事。”
景裕更是愧疚,放聲痛哭起來:“大伴……對不起大伴,朕就是一個人醒了很害怕,怕你又走了……朕知道大伴真的很忙,大伴也應該忙些……”
蔺南星咬緊腮幫,忍着頭上細微的刺痛,俯身輕拍景裕的背脊。
景裕脾氣發完了,接下來就是哭鬧道歉……
明明每次被打的人是蔺南星,結果要哄人的還是蔺南星。
蔺大伴歎了口氣,看着黑沉沉的宮殿,聽着聲聲更漏……
又重新開始哄不省心的少年天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