蔺南星強忍住對主子的心疼和内疚,做出心上人被欺辱的架勢,重重地推了把蔺豐,把人往門扉上掼。
他厲聲喝道:“蔺豐,滾出去!”
蔺豐被掼得背後的肥肉像被錘成了肉松,四處泛着打闆子一樣的疼痛。
但痛歸痛,心情卻是雀躍高興的。
多少人想在蔺南星這裡套出點秘辛來,隻有他今日做到了。
蔺豐回想床上之人身上的痕迹,還有從床榻裡掉到地上的半截蠟燭,以及蔺南星那毛頭小子般的反應。
蔺豐陪着個疼痛的笑臉,吸着氣道:“這……哥哥沒想到你這美人性子挺烈啊……你這是動真情了?”
本朝是不禁宦官娶妻納妾的。
隻是閹人行事上得不到身體的爽快,便隻求心裡面酣暢,即便是對明媒正娶的妻子或者正君也手段頗多。
又捏又打,還玩些情趣,把人折騰得下不了床才是真的寵愛着呢。
蔺南星見了蔺豐一臉猥瑣的模樣,手指已經摸上了腰間的短刀,又慢慢松開。
他反手提了刀鞘拍在蔺豐胸口,把人撞開門扉,推到外間,眼尾和面頰都泛着怒紅,目如寒星,銀光淩冽。
他冷冷地道:“滾,再侮辱他,你的頭便留在這裡!”
蔺南星握緊短刀,甩開刀鞘,小刀在燭火下流光四溢,直指蔺豐咽喉:“聖旨留下,你滾回去。”
蔺豐脖頸一涼,伴着些微疼痛,像是被劃了個口子。
他這時候也不敢再惹毛情窦初開的小夥子了。
但凡是個人,在心上人面前都是要逞兇鬥狠的,況且閹人還有些情緒激動的毛病,蔺南星又是個打過仗、殺性重的。
萬一一言不合,蔺南星頭腦發熱,手起刀落,他蔺豐的命卻隻這麼有一條。
蔺豐後退一點,避開刀鋒,把诏書遞給蔺南星,老老實實地道:“聖上讓你做京營提督,還給了些賞賜。”
蔺南星一把接過,随口謝道:“奴婢接旨,萬歲,萬歲,萬歲。”
周圍仆役跪了一地,也跟着高聲唱念。
至于蔺南星跪不跪——三跪九磕、焚香請位本就是做給宣召使看的,是為了讓公公轉達家族對皇帝的恩德多麼重視而做的面子功夫。
當今大内還有誰比蔺大伴和皇帝更親近的?
就是蔺豐要拿這事去和新帝搬弄是非,都要擔心這石頭可能砸了自己的腳。
蔺南星收回刀,打開诏書一看:蔺廣的筆迹,難怪找蔺豐來下旨。
他興緻缺缺,掃了眼蔺豐:“你回宮吧,多賢,送蔺豐公公一程。”
蔺豐順着蔺南星的目光,摸上自己的脖子,抹到了滿手鮮血和一片刺痛,卻也不敢發作,隻是讪讪地道:“聖上還有些體己話讓咱家帶給你。”
“說。”
蔺豐現在是完全不敢作妖了,隻想保住人頭,把探查到的消息帶給義父蔺廣。
他老老實實地道:“聖上讓咱家和弟弟說:今早之事一筆勾銷,大伴若是得空,早些入宮謝恩。”
蔺南星心裡頭冷哼一聲,面上淡淡地應道:“奴婢知曉了。”
蔺豐望了望蔺南星,又摸了兩下豁了口的脖子,關懷地道:“聖上是心疼你頭上這些傷呢,傷藥也賞賜了好些,你回頭自己處理了,莫要留疤。省得聖上見了就懊悔,今日是心疼你,來日或許就覺得你在挾恩圖報。”
這倒是句人話。
但蔺廣手下這些義子,相互之間本也沒什麼兄友弟恭的。
彼此更像是競争對手,聚在一起便是拆台陷害,以求在蔺廣面前得臉,拿到更好的差事。
蔺豐今日被這般打殺還能陪個笑臉關心,來日若是蔺南星勢弱,蔺豐必然是要百般讨要回來的。
蔺南星懶得與趨炎附勢之人虛與委蛇,喚道:“多賢,送客。”
蔺豐也不再強留,捂着脖子,笑眯眯地道:“幹弟弟,告辭,春宵苦短,哥哥便不叨擾了。”
多魚撿起地上的刀鞘遞給蔺南星。
蔺公收刀入鞘,聽了蔺豐這句道别,差點沒一刀飛出,紮得蔺豐透心涼。
但到底蔺豐今日走出他的府第,要比死在他的府第裡,能少上許多不必要的麻煩。
蔺南星重重地将刀刃送回鞘中,眯起了雙眼,眸子裡翻騰着死水般深沉的殺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