蔺南星笑道:“少爺,萬福,我給少爺擦了身,正在抹面脂。”
沐九如又閉上了眼睛,享受地任由南星搗騰,笑道:“萬福,南星。”
蔺南星便一邊和少爺閑話,一邊繼續塗抹。
兩隻大手蹭着不足他一巴掌的臉蛋,耐心地撫着,直到沐九如的面頰不再滑膩,脂膏全都吸收了,才收了手。
他試探着問道:“少爺,你清醒了嗎?現在要用飯嗎?”
“醒了,但還不想用飯。”
沐九如睜開了眼睛,凝望地望着床邊之人,輕聲問道:“鐘聲,停了?”
皇帝駕崩的鐘聲三萬杵,隻響三日。
如今已是皇帝駕崩的第十日,鐘聲早已停歇。
鐘聲斷了之後,沐九如從未問起過這個問題。
但蔺南星在鐘聲未絕之時,有聽他家少爺說起過耳鳴之事,知道沐九如的腦子裡也有另一重鐘聲。
今日的沐九如有此一問,想必是兩個鐘聲都停了。
蔺南星柔聲道:“是的少爺,鐘聲已經停了。”
沐九如淡淡一笑,眼中神采極盛,像是難得精神大好。
他向蔺南星伸出了雙手,道:“開窗,讓我去窗邊好好聽聽。”
蔺南星俯身将沐九如抱起,垂下眼眸,應道:“……是,少爺。”
他溫馴地伺候沐九如穿衣穿鞋。
夾棉的錦襪替主子套了兩層,又拿出厚重的裘衣給沐九如裹上,最後披上一條毛茸茸的大氅,将兜帽給沐九如戴好。
渾身上下包得嚴嚴實實,隻露出一張精緻粉白的臉龐。
沐九如歪坐在床上,再次向蔺南星又張開了手。
蔺南星便直接抱起沐九如,将主子整個圈在臂彎裡,扶着主子的脖頸,擺放在他的肩上。
沐九如就這樣安安靜靜地靠着。
蔺南星帶着他的少爺走到窗邊,伸手推開窗戶。
“吱呀”一聲——
夜色微曦,晨光蒙昧。
屋外的庭院裡細雪紛飛。
幽暗的燈火在天光下已逐漸失了作用,無法與日照争輝。
冬日的清晨一片寂靜,隻有遠處傳來悠悠鳥鳴。
除此之外,便隻剩落雪之聲。
如春種發芽一般幾不可聞,又極其清晰。
沐九如呵着氣,吐出一團團缥缈的白霧。
他的眼裡漸漸升起朝陽,天光乍破,璀璨如晝。
蔺南星不知道他家少爺如今眼中的世界會是什麼模樣,能否看清這紅妝素裹、清平世界的美景。
但沐九如的眸色極亮極透,映着蒼茫雪色,映着日輝如霞。
皎皎的臉上燃起了星火一般的紅,櫻唇輕勾,豔如丹蔻,似九天仙人,芝蘭玉樹,朗月入懷。
主仆二人便這般交融着呼吸,依偎着體溫。
傾聽雪泥鴻爪,煦色韶光,和風容與。