晚上,正如馬克所說,黛比真的為家中的客人準備了中式菜肴,不過在吃飯前,馬克被黛比數落了好一陣子,而他乖乖認了錯,黛比氣消得也快。
他們圍坐在餐桌邊,馬克正手舞足蹈叙述着下午擊退了超級惡人的事情。
維克多嚼着嫩滑的蘆筍,看着一臉自豪傾聽馬克的黛比——她旁邊的座位空無一人。
“諾蘭呢?”他問。
“不用擔心,我爸爸估計又被哪座大山壓住了——”
維克多微微挑眉,被馬克的猜測唬住了一小會,随後發現對方也在淡定吃菜,似乎真的不在意自己父親的安危。
“——然後帶着滿身泥垢回家。”黛比接上了馬克的話,一邊夾着飯菜,“我們早就習慣了。”
……他還是得盡快跟上這一家人的适應力。
吃完晚飯後,馬克上樓寫作業,而維克多主動提出幫黛比收拾碗筷,但被她一口回絕,“你的傷都還沒好——”
“我沒什麼能回報你們,就讓我幹點活吧。”
他将碗一個個疊起,單手端好送到廚房,而黛比扶着額頭跟在他身後。
在這之後,黛比領着他來到二樓馬克的浴室,給他介紹采購好的洗浴用品,又教他使用他們家的熱水器。
“家裡暫時沒有适合換洗的衣物,而諾蘭的衣服對你來說也有點偏大,所以……”她拍了拍放在一旁疊好的衣服,“希望你不要介意馬克去年的衣服。”
維克多再次感謝黛比的好心,而黛比則無奈地垂下肩。
“你不需要一直道謝,維克多。”她溫柔看着他,“我還得感謝你不計較馬克折騰了你一天。”
“他是個好孩子。”維克多說。
“你也是。”
黛比的話令他有些難為情。他瞥到洗漱台上黛比新買給他的沐浴露,上面印有一個可愛的小熊圖案。他鼻子一酸,眼眶突然濕潤起來。
“我可以……”他飛快看了眼黛比,磕絆問道,“我可以擁抱你嗎?”
黛比愣了會,随後嘴角揚起淺淺的弧度,“當然可以。”
她率先朝他張開雙臂,而他彎下腰,左手貼在她的背上,将下巴輕輕靠在她的脖子處。他不敢用力,害怕會将瘦小的女人揉碎,可是她是如此溫暖,溫暖到讓他清晰意識自己并不在夢中,她并不會被自己揉成泡沫,就此破滅消失。
“謝謝你……”維克多忍住哭腔,“謝謝你們肯收留我……”
黛比不停撫摸他的後背,柔聲安慰道:“沒事了,維克多,沒事了……”
放縱過自己的私欲後,維克多松開黛比,而黛比也回到了廚房。他照着黛比教過的操作調好了溫度适宜的熱水,然後脫下衣服準備洗澡。
不同于在醫院的那兩日,這一夜他終于能安穩入睡。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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出院之後,原本的生物鐘在清晨時分喚醒了維克多。哪怕現在完全不用上學,毫無睡意的他也隻好從床上爬起,翻找了一遍從醫院提回來的袋子,拿着藥物離開房間。
他起得太早,黛比和馬克都還沒醒,一樓空無一人。他特地走到樓梯邊掃視樓下,一樓還是和昨晚一樣沒什麼變化,讓他無法确認諾蘭是否已經回來。
他來到二樓浴室,對着鏡子拆掉右手繃帶。昨晚他洗得十分小心,繃帶沒沾上太多水,而繃帶下的傷口顯現出粉嫩的新肉,上面還殘留有淺淡的藥膏痕迹。
還是會疼,不過比疼更難忍受的是無止盡的瘙癢。維克多借助手肘固定好藥瓶,擰開瓶蓋。在用清水沖洗幹淨傷口,擦幹淨水分後,他小心翼翼給傷口塗上藥膏。出院前,醫生囑咐過他下次上藥不再需要纏上繃帶,所以塗完藥膏後,他活動着右手,看着自己少了手掌與五指的手臂上下彎折,就像在轉動玩具的手臂一樣怪異。
之後,維克多将剃須膏擠在接好溫水的小碗中,用刷子打發出泡沫,再對着鏡子塗抹置打濕過的臉上。往日無比熟練的操作,因為失去了一隻手,整個流程做下來花費了比從前多出幾倍的時間。他中途好幾次不得不停下來休息左手,又得趁臉上的泡沫化掉前用上剃須刀。
等他終于打理完畢,收拾好工具時,浴室外傳來了房門合上的聲音,似乎有人已經醒來。為了不霸占浴室,維克多加快動作,刷了個有史以來最快的牙。
他從浴室裡出來,走下樓梯時,正好看到穿着睡袍的黛比在廚房煮咖啡。
“早上好,黛比。”他說。
黛比注意到了他,回以招呼:“早上好,維克多,怎麼不多睡會?”
“生物鐘作用。”
黛比想要為他烤面包片,他提出可以自己來。當他将面包片放入面包機時,黛比的目光短暫停留在他沒纏上繃帶的右手。她沒說什麼,隻是叮囑他幫忙看看咖啡機,然後走向樓梯。維克多看着她無精打采的上樓背影,以為她還處在起床氣的狀态。
在等待咖啡機的時間裡,維克多撿起塞進門縫的報紙,拍打上面可能殘留的灰塵,放到餐桌上。當咖啡機的“叮”聲響起後,他取下煮好的咖啡,放到一邊,自己則夾了塊剛烤好的面包片放入盤中。他坐在餐桌邊,拿起報紙随意閱讀。
略過無趣的時政,他隻能看得進去超級英雄的相關報道。維克多嚼着面包片,看着報紙上眼熟的黑白圖像——
前幾天剛在醫院電視上看過好幾遍的畫面被印在了報紙上。站在正中央的那個男人神似曆史上的某位總統,維克多想了好一會,還是想不起來到底像誰。
——“全球護衛隊保衛白宮”,圖片下的配文如是說道。
誰知道這群表面上正義凜然的超級英雄背地裡會不會幹些見不得人的勾當。
維克多咽下被咀嚼成渣的面包屑,将報紙扔回桌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