維克多癱在熾熱的地面上,一時半會動彈不得,鼻腔内悄無聲息流出血液。
久違的流鼻血體驗令他笑出了聲。
“哈哈……哈……”
他恍惚望着天空,胸膛上下起伏,由于失去了眼罩的遮擋,眼前的夜空清晰得過于壓抑。沒有星星,遍布灰蒙蒙、閃動電光的雲朵,遠方的滾滾濃煙升入空中,與本就污濁的雲層融為一體。無數隻燒得焦黑的禽鳥從天空落下,如同黑色雨點密密麻麻砸到他的身旁,甚至有幾隻落到了他身上。他趕緊拿掉那些死掉的禽鳥,用手肘支起身子從地上爬起。
他重新飛向空中,望向濃煙升起的方向。隻見那處的地面多出了一個巨大的深坑,坑邊的地面遍布閃爍火光的裂痕,足以可見光柱威力。突然,一抹身影沖出濃煙,朝着原先光柱發射的方向垂直高飛,直到徹底飛出維克多的視野範圍。
維克多眨了眨被熏得幹澀的眼睛,然後用手揉搓了會。他的一邊眼罩已經在剛才的爆炸中破裂,隻剩下另一邊眼罩,慶幸的是亞特的手藝的确不錯,即使承受了如此劇烈的爆炸,身上的制服也沒有破損,僅留下灼燒的痕迹。
諾蘭下次見到他,應該就會識破他的身份了。
“滋滋……”耳中的對講機不停傳出刺耳的電流聲,迫使維克多摘掉它。
現在,他完全可以在諾蘭返回前離開,但他不清楚防禦局的疏散工作進展如何,也無法聯系上西塞爾——也就是說,從現在起他得随機應變了。
這樣也好,他不喜歡一直服從命令。
維克多抹掉鼻血,突然看到一個圓形機器向他飛來,它中央搭載一個攝像頭,此時正正對着他。他看着那個停在眼前的機器,疑惑問道:“西塞爾?”
機器上下漂浮了一下,似乎是在回應他。
還沒等他說話,前方的高空中又一次降下類似的藍色光柱。
維克多趕緊抱住圓形機器飛往遠離光柱的方向,可還沒等到類似的沖擊波襲來,光柱便突兀消失。在這之後,光柱射下的遙遠天際冒出一團爆炸的光芒,短暫照亮了漆黑的夜空。
無論上邊發生了什麼,他都可以肯定諾蘭沒死。
維克多呼出長長的一口氣,低頭看了眼手裡的圓形機器。
“對不起……”
他停頓了會,又不知道接下來該說什麼。計劃要是失敗了,賠上的可不隻是自己的性命——不可以等到付出代價才學會長記性,所以這次絕對不能再失控了!
圓形機器在他手中輕輕晃動,像是在示意他松手。他隻好放開它,任由它重新飄回天空。
忽然,雲層中響起令人生畏的轟隆聲,翻滾着的閃電發出耀眼的光芒。又是一道驚人的雷光,照亮了硝煙彌漫的黑夜,以及穿破雲層急速俯沖的諾蘭。紅色披風在身後張揚擺動,燒焦的制服上已經看不出血液原本的顔色。諾蘭蔚藍色的眼眸穿過尚未消散的煙霧望入維克多眼中,并在看清了他的樣貌後急速收縮。
諾蘭停在與維克多同高之處,以一種茫然又震驚的目光打量起他。
“……你不是馬克。”
維克多繃緊精神,準備好随時迎接諾蘭的攻擊,沒想到後者卻歎了口氣。
“那就合理得多了。”
他完全沒有展現出被欺騙後的憤怒,反倒讓維克多陷入片刻迷茫。
“你不該回來,”諾蘭說,“不怕我殺了你嗎?”
“我的命掌握在我自己手裡。”維克多将拳頭舉到身前,做出戰鬥姿勢。
“哪怕是送死,那也是我自己的選擇。”
聽到他的話,諾蘭輕扯嘴角,喉頭發出輕微的笑聲。随後,他的笑聲愈發不加掩飾,甚至開始捂着肚子大笑起來。
“哈哈哈哈——”
維克多僵硬舉着拳頭,茫然看着諾蘭在空中笑得躬身。他從沒見過諾蘭笑,更沒見過他笑得如此誇張,他都不知道該用什麼言語形容眼前這番詭異透頂的場面。
笑了足足有半分鐘,諾蘭深吸一口氣,擡起食指擦掉眼角的淚水。他臉上的笑意在維克多看來更是驚悚至極。
“你…你可真是出人意料——我甚至都不能用‘愚蠢’來形容你。”
諾蘭看向他的眼神竟可以用溫柔來形容。
“我可以原諒你為了引起我的注意而搞出的小舉動——硬要說的話,我其實很享受。”
維克多的眉毛挑得老高,同時也因為他的這番話起了雞皮疙瘩。
諾蘭是被轟壞腦子了嗎?還是說他耳朵出了問題?
還沒等他發問,頭頂突然傳來與雷聲不同的引擎轟鳴聲。一架直升機正盤旋在他們的上空,射出的照明燈直直打在兩人身上。直升機上搭乘的記者站在攝影師旁邊報道:“——我們正在克險國家公園高空,底下兩人是‘全能俠’與‘無敵少俠’,是他們造成了國家公園的生态毀滅,還是潛伏在暗處的超級惡人——”
在記者報道期間,天空再度傳來震耳欲聾的雷聲。安全起見,直升機飛往遠離雷聲的方向。與此同時,一道雷光照亮了整片大地,同樣照出了正從雲層中掉落下來的物體——
那并不是物體,而是兩個糾纏在一起的人!
在看清其中一人的外表後,維克多倒吸一口氣。
穿着與他完全一緻的少年騎在另一人的背上,拳頭不停捶打身下人的腦袋上;下方的人兩手向後握住少年的腦袋,正用力将那顆頭顱旋過一周——
維克多剛要飛過去,便被身旁掀起的風波糊了一臉。
“馬克!”
諾蘭迅速飛向正在下墜的兩人,一拳砸到少年身下的人臉上。那人被巨大的力量捶飛到了遙遠的天邊,而少年也在諾蘭的幫助下穩住身子,一手揉搓脖子,另一隻手擦掉下半張臉的鮮血。他對着一臉擔憂的諾蘭,困惑吐出一個字:“爸?”
馬克張望四周,語氣十分困惑。
“海倫呢?這又是哪?”