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
地鐵車頭撞上馬克的臉頰,緊接着是最前方的地鐵駕駛員——
血肉綻放出豔麗的煙花,兩顆眼球迸到他的眼角,折斷的骨骼壓過面頰,心髒在接觸到制服的瞬間如同盛水的氣球破裂……
數不清的人類慘叫着撞上他,然後接連炸開。馬克痛苦嘶吼,腥甜的血液漫入他的口腔,眼淚混雜他人的血肉滑下臉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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維克多将一個斷了腿的傷員放到地上,又飛去挪開道路上的障礙,讓警車與救護車得以進入。
短期内的過度發力令兩隻胳膊不停發抖,他懸浮在空中不停喘息。
還得再救一個……
他無視精神發出的警報,逼迫自己重新飛起來,正好看到遠處從地下鑽出來的兩個人影。
諾蘭扛着滿身是血的馬克離開了這片塗炭之地,不知飛往何處。
在這之後,遠方飛來了幾個陌生人。他們同樣身着超英制服,驚訝望着底下曾繁榮無比的街區。一個身着粉色制服的紅發少女飛向維克多,做起自我介紹:“我是‘原子女俠伊芙’。這裡就交給我們吧,無敵少俠!”
維克多由于過于疲憊,一時半會沒反應過來。他剛想糾正對方,便看到少女沖他擠了擠眼,似乎在暗示他不要暴露身份。于是他下意識點點頭,眼看她變出了粉色光球,将廢墟包裹在内移到一邊。其他跟着她過來的人也紛紛開始救助受傷的平民。
在看到自己的工作被接手之後,他主動呼叫西塞爾:“諾蘭他們要去哪?”
“根據飛行軌迹分析,他們很有可能飛往東邊的珠穆朗瑪峰。”西塞爾頓了會,“你還能堅持下去嗎?”
維克多隻回了句“馬上趕過去”,便立刻動身向東飛行。
他感受着身上的血液被雨水沖刷又迅速變幹的過程,内心隻覺得疲憊不已。
短短十幾分鐘内,他目睹了短短一生中所能見到的各種死亡,以及無數個家破人亡的平民。他才剛被冠以英雄的稱号,便已經開始畏懼生命的逝去。
他這輩子都不可能成為一名真正的英雄。維克多如此想道。
因為他太過無能,太過弱小。他不能像諾蘭那樣輕易主宰他人的命運,也無法肩負起加諸于身的責任。
哪怕他就在追趕諾蘭與馬克的路上——或者說,他今晚時時刻刻都在追趕二人的路上——他都不可能拯救馬克。他甚至連他自己都拯救不了。
維克多無力地閉上雙眼,再度回想起幾天前嘗試自殺的那一夜。
他完全可以抛下這一切,就這麼離開。像諾蘭所說的那樣,前往其他星球,直到找尋到回家的方法,永遠離開這個世界。
他對這個世界完全沒有義務。他可以将這一切完全丢下——這樣就不會再看到有人死去,不會看到馬克在自己眼前被活生生揍死,不會看到黛比流淚的樣子。
但他不能。
維克多睜開眼睛。皎月當空,雲層不再陰霾,意味着他已離開美國領土。
他向馬克保證過再也不會讓他們傷心,他也不想再看到自己在乎的人受傷流淚。
所以哪怕對上諾蘭死路一條,他也不會退縮。
維克多再度沖破音障,朝着珠穆朗瑪峰的方位高速飛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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維克多想錯了。他沒能對上諾蘭。
珠穆朗瑪峰的山腳下,僅剩下一大片被雪崩淹沒的登山客帳篷;山腰上,一個人躺在被捶出的深坑中,四肢呈詭異的扭曲姿态。
維克多降落到那人身邊,在看清那人的模樣後,他的雙腿仿佛灌了鉛一般,沉重得邁不開步伐。
他的臉已經腫得看不出人樣,嘴裡不停往外噴血,幾顆碎牙靜靜躺在臉旁。他的腦袋歪到一邊,淩亂的頭發上全是凝結的血塊。
維克多撲通跪在地上,肩膀由于過度呼吸而劇烈起伏。
“馬克?”他輕聲呼喚坑中的那個人,生怕驚擾到對方。在看到對方殘破的嘴唇上下輕碰後,他又呼喚了一次。
“馬克……”
少年的喉嚨發出嘶啞的呻|吟,随後是一聲破碎上揚的問語。
“爸爸……?”
維克多低下頭,擡手捂住湧出淚水的眼睛,眼睛透過指縫死死盯着身下鮮血淋漓的少年。
“對不起……對不起……”
一滴滴淚水順着指縫落到少年破碎的制服上,暈開了上面的血迹。他不敢觸碰少年,害怕會進一步傷害到對方,更怕自己會徹底崩潰。
維克多蜷起身子,抱住腹部,猶如一隻一無所有的困獸放聲哭泣。
他從來都不是一個英雄,而是一個誰都拯救不了的懦夫。