維克多的目的很明确：找到祖國人。至于找到人之後要打一頓還是直接打死，那就是後話了。

祖國人想跟他撕破臉皮，那就來吧。反正他已經受夠被各種破事推着走的滋味了。

電梯門向兩邊打開後，維克多走出電梯，赤腳踩在光滑的地闆上。他徑直朝祖國人的公寓走去，然後一腳踹開面前的門。

“砰！！”

變了形的金屬門飛向室内的牆壁，在上面鑿出一個菱形的凹痕。維克多踏進公寓，率先聽到的聲音便是奇怪的電子音樂。他踩着柔軟的地毯走出牆後，并在那堵懸挂巨幅星條旗的牆壁下發現了一個陌生的小男孩。

小男孩頂着一頭棕色短發，看上去不過十歲出頭。他坐在沙發上握着遊戲手柄，望向維克多的眼睛布滿了驚懼之色。

“……先生？”

他從沙發上彈了起來，宛若受驚的小動物一樣縮起肩膀和下巴。

“請不要傷害我……”

維克多皺了皺眉，掃視一番祖國人的公寓。沙發對面的大尺寸屏幕正播放沒來得及暫停的賽車遊戲，畫面下方的卡通狼駕駛着賽車停在賽道邊上。整個公寓隻有他和這個不知來曆的小男孩。

他看回面前努力把自己縮成竹竿的小男孩，動用超能力獲取對方的身份——

萊恩·布徹爾。

維克多在心中罵了一句髒話，同時往後退一小步。

比沒找到祖國人更糟的是什麼？那就是找到了祖國人的兒子。雖然他現在恨不得剝了祖國人的皮，但他沒喪心病狂到要去傷害一個小孩子。

維克多舉起雙手以示無害，“别害怕，孩子。我不會傷害你。”

看到那雙沾滿了血液的手，萊恩反而吓出了微弱的哭聲。他擡起一隻手，用手背擦掉眼淚，啜泣着說：“求你了先生……我會聽話的……”

維克多頓時氣焰全消。他把不宜示人的手藏到身後，挪步上前，彎曲一邊膝蓋半跪在地上，仰頭看着小聲哭泣的萊恩。

“對不起，我不是有意吓唬你的。”

萊恩慢慢放下手，紅彤彤的眼眶仍挂着淚。他怯懦地打量維克多，兩隻手緊緊握住手柄。

維克多繼續用溫和的語調問他：“你是萊恩嗎？”

他點了好幾下頭，似乎害怕維克多不明白自己的意思。

“我跟你的父親有一點……‘私事’，要處理。”維克多換了個委婉的詞解釋他粗暴破門的原因，“你能告訴我他在哪嗎？”

“你要殺了他嗎？”萊恩急切問道。

維克多的眼珠向下瞥了眼地毯，然後看回焦急等待自己回答的萊恩。

“我不會做到那種程度。”他隻能這麼回答對方。

“你是壞人？”萊恩繼續追問他。

這一次，維克多沉默得更久了。他垂下眼眸，種種糟糕的經曆如同幻燈片在他的腦海中一閃而過，最終都定格在了如出一轍的血腥畫面處。

好人會讓自己的雙手沾滿鮮血嗎？他實在不知道這個問題的真正答案。

“……我希望我不是。”

他慢慢起身，不再打算從萊恩身上打聽祖國人的下落，而是轉頭看向顯示結算界面的大屏幕。

“這是什麼遊戲？”他問。

“《古惑狼賽車》。”萊恩小聲回答，“爸爸說等我練好了要跟我一起玩……”

維克多看回低頭看着手柄的萊恩，不知為何品嘗到了些許酸楚。他不想深究原因，于是再度轉移話題：“我能借用一下你父親的浴室嗎？”

萊恩輕輕點頭，看上去沒先前那麼害怕他了。

維克多在浴室裡洗掉手上的血液，還接了點水弄淡繃帶上的血。

他看着鏡中纏上繃帶的自己，用尚且濕潤的手指觸碰臉頰。繃帶底下産生酥酥麻麻的瘙癢，和當初斷手愈合時的感覺十分相像。

那群傷害自己的超人類都死在了自己手下，他卻沒有絲毫的解脫感。

這些事情本來都不該發生的……

維克多兩手撐在洗手台上，盯着殘留在凹槽上的淺淡血液，然後用一隻手撥開水龍頭的開關，讓清水沖掉那點血紅。

他希望凱特能照顧好山姆，如果她做不到的話，那他就就沒什麼理由留她一命了。

離開浴室後，維克多意外發現萊恩正站在浴室出口的階梯底下，提着一雙拖鞋等他。

“我…我找到了一雙爸爸的拖鞋。”

萊恩對維克多舉起那雙橙黃色的拖鞋，讓鞋子剛好擋住他自己的臉。

“媽媽說，光腳踩地闆會感冒的……”

維克多走下階梯，接過他手中的拖鞋，低頭看着這個仍不敢跟自己對視的小男孩——他的個頭才剛到維克多的腰部。

善良的孩子，就像馬克一樣。

維克多伸出泛紅的右手，輕輕揉了揉萊恩毛茸茸的頭發。

“謝謝你。”他的語氣無比認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