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看不出來。”

維克多的言外之意再明顯不過。紐曼看着他，微微側頭對身後的人下令：“收槍。”

聞言，隸屬于沃特國際的安保人員紛紛把槍垂下。

“你能解決掉我們所有人，對此我毫不懷疑。”紐曼朝他的方向邁出步伐，“事态不必演變到那種程度。我們可以避免|流血事件發生。”

“若我想要它發生呢？”對方臉上的染血繃帶讓這番言論多了幾分威懾力。

紐曼眨了眨眼，眼睛流露出恰到好處的關切。“我不相信這是你成為超級英雄的初心，維克多。”

“超級英雄”，好陌生的稱呼。他是如何被冠上這一名号的？

幾個月前的經曆宛若發生在前世，離他如此遙遠。他隻記得自己做的一切都是為了母親。

可母親已經死了，被葬在他身後的廢墟裡——那兒曾是他們的家。而他是一切災厄的罪魁禍首。

“超級英雄”……狗屁的“超級英雄”。他成了自己最憎恨的人，醜陋得讓人作嘔。

他配不上這個名号，也對不起養育了他十九年的母親。

他該死。

維克多把頭低下。橙黃色的拖鞋邊上鋪滿了被炸得細碎的礫石，隻要他擡腳踩下，就能把它們碾成粉末。

該結束了，他對自己說，趁自己的手沾上更多鮮血前，結束這一切。

「表演必須繼續（The Show Must Go On）*。」

他從牙縫中擠出反駁：“閉嘴。”

紐曼留意到了這句古怪的回答，停在距離他不近也不遠的位置——那個位置剛好能被沃特的人支援到。

“你過去殺的都是一群該死的人，我知道你仍在堅守正義。但是，剛才那些人呢？”說着，她的語氣逐漸變得強硬，“他們隻不過是奉我之命辦事。他們也有自己的家人——他們是無辜的。”

“無辜”，就像盧克、莫裡斯、防禦局的士兵一樣……

維克多抱住自己的腦袋，呼吸加重，眼珠不由自主顫動起來。

「别在頂峰停下（Don't Stop at the Top）*。」

“閉嘴……”

“他們會用‘叛國罪’的罪名逮捕你，别讓他們得逞，收手吧。”

一個罪大惡極的超級罪犯。他怎會淪落到這種地步？明明半年前他還隻是個學生……

「你聞起來像青少年的靈魂（Smell Like Teen Spirit）*。」

“閉嘴！！”

維克多彎下腰，怒聲吼道：“滾出我的腦子！滾出去！！”

那個聲音開始發笑，用他先前的話回答他。

「絕不（Never）*。」

“啊啊啊——！！”

維克多咆哮着，将右手握成拳遞到嘴邊，然後張開牙齒，狠狠咬住自己的手背——

紐曼身子一晃，鞋跟朝後挪了半步。縱使早有心理準備，她仍被眼前的一幕吓到了。

維克多當着所有人的面，用牙齒撕下了手背上的肉。他的牙齒叼着印有紅色刺青的肉塊，鮮血一點點往下滴落，臉部的繃帶再次浸染上了鮮血。他的手背暴露出森森白骨，紅與白交錯的畫面觸目驚心。

「可悲。你以為這樣就能擺脫我？」

維克多吐出那塊血淋淋的肉，用雙手拉下自己的衣領，直到露出胸膛，藤蔓般的赤痕自心髒之處向外蔓延，似有繼續擴張的迹象。

“我要殺了你——”

他将仍在滴血的右手比成爪子，用力插進赤痕的中心。鮮血自指尖滲出，染紅白色的病号服。他疼得流淚，手下的力氣卻沒有減輕一分，反而往裡插得更深，連第二根指節都沒入了胸膛。

“我要……殺了你！啊啊啊啊！！”

指腹終于碰到了一顆狂跳的肉，眼淚與血液一同打濕他本就受傷的手背，讓那一處的傷口變得更加火辣，但仍比不上胸口緻命的疼痛。維克多咬緊牙關，仰頭朝天。模糊的視野中，天空的顔色不再蔚藍。星條旗飄揚在澄黃天空中，很快便被更加鮮豔的亮黃色披風掩蓋住了。

維克多睜大眼睛，眺望那張向自己飛來的破爛披風。當他眨掉眼角的淚水時，他終于看清了披風前方的人。

“馬克……？”

馬克穿着他标志性的超英制服，制服的藍色部分被彰顯成熟的黑色替代，眼罩也被塗黑。他的制服遍布顯眼的焦痕，體格也比上次離别時大上不少。

他從天空緩緩降下，剛好擋在紐曼面前，而後交叉起雙臂，安靜看着呆若木雞的維克多，好一陣子才開口說話。

“認真的嗎？你要自殺？”

聽到熟悉的嗓音時，淚水再度湧出維克多的眼眶。他怔怔看着出現在自己世界的馬克，如同看到了盛放的希望之花。他害怕是自己死前的幻覺，不敢閉上眼睛，生怕馬克會就此消失，可他卻因此看見對方的一邊嘴角向上勾起弧度。

“既然你要死，不如死在我手裡，讓我爽了再說。”

指腹下的心髒用力一震，與此同時，馬克的身影消失在了原地。下一刻，他帶着飛揚的披風出現在維克多跟前，朝維克多的腦袋反揮拳頭——

“咚！”

維克多朝拳頭揮出的方向直直飛出，撞斷了好幾棵栽種在街道上的樹木，周圍的事物在他的視野中變得虛幻。

在維克多飛出去之後，被稱作馬克的神秘人立刻追在他後面高速飛行。紐曼捂住被氣流掀得亂飛的頭發，呆呆望着二人遠去的方向，許久才回過神來。

“追上去！”她扭頭下令，緊接着往車子方向走去。然而，一個堅定的聲音從上方傳來，制止了她的舉動。

“不。”

紐曼聞聲擡頭，隻見祖國人從空中降落，擋在她與沃特安保部隊之間。他頭發淩亂，臉頰也沾上了不知何人的血，整個人看上去有些狼狽不堪。

無論祖國人曾經經曆過什麼，紐曼當下都不關心。

“你瘋了嗎？他們往市區方向飛去了——”

“我說了，”祖國人提高音量，強硬打斷她，“不準過去。”

紐曼邁步湊到他的眼下，壓低聲音，卻因為過于急切把幾個字念得極其用力：“你他媽在搞什麼？”