可是，當他離成功隻差一步之遙時，他卻莫名地嚎啕大哭起來。

“你還活着！你還活着！！”

他哭得撕心裂肺，連鼻涕都哭了出來，眼淚不斷沖刷臉上的血液。

“撲通——”

馬克跪在維克多的屍體前，一隻手仍抓着上方的白布。他望着擔架底下漆黑的陰影，淚水漸漸從空洞的眼睛裡流出。

他們都說你死了。可我無論如何都接受不了這個事實。

我們本可以成為家人的啊。

為什麼？

……

為什麼你要這麼自私？

“救命！！”馬克流着淚水，朝周圍冒着火光的廢墟呐喊，“誰來救救他——”

我還是沒法像你一樣自私到底……沒法看着你又一次死在我的面前。

“——誰都好！救救他！！”

扛着攝像機的、拿着話筒的、端着手槍的、舉着手機的——他們散落在戰場邊緣，默默旁觀着這場不屬于他們任何一人的紛争。即使有人祈禱過奇迹發生，也絕不會是為了臭名昭著的毀滅。

然而，出乎所有人的意料，站出來改變戰局的人率先做的事，便是拯救生死未蔔的毀滅。

“離他遠點！”

安妮·詹紐瑞踏過廢墟石塊，掌心發出足以驅散陰霾的亮光，眼睛閃爍金色光芒。她擺出如臨大敵的姿态，對騎在維克多身上的男人喊道：“不管你是誰，馬上從上面滾下來！”

當煙塵散去時，安妮看清了男人的模樣，心髒不由得顫動一下。那個身着破爛披風的男人沐浴在血肉中，從頭發到靴子都被染上了鮮血的顔色，兩隻手臂都斷掉了一截，傷口處往下滴着血。他的裂唇邊上殘留血液，上半張臉同樣濺射有大面積的血，額頭處沾上了顯眼的碎肉塊，紅腫的眼眶卻不斷湧出晶瑩的淚水。

趕到現場之前，安妮設想過無數種可能性，可唯獨沒想到對維克多施暴的人竟會哭泣。一時間，她被對方的淚水迷惑住了，直到她視線下移，徹底看清男人身下的狀況。

維克多——不。那個人已經不能稱作“維克多”……甚至看不出是個活人了！！

一隻斷手插進那副軀體的胸口，上方不完整的腦袋向裡凹陷，混合鮮血的淺色腦漿順着頭骨缺口流到地面——

現實不是電影。這一次，她沒能從災難中救下維克多。

酸水頓時沖上她的喉嚨，騰升的怒火随即占據了大腦，安妮用力閉眼，緊接着再次睜開，雙眼閃爍着比先前還要耀眼的光芒，怒不可遏地瞪着那個男人。

“你怎麼能這麼做……”她舉起發光的雙手，将掌心對準那個男人。

“你這個殺人犯！！！”

伴随着這一聲怒吼，奪目的光波從她的掌心射向男人，并且在接觸到男人之時爆炸開來。男人立即被炸飛出去，整個人摔落在幾米外的廢墟之上。

安妮沒有就此罷手，而是将雙手置于身側，掌心朝下。周圍未受到戰鬥波及的大廈内部的燈光突然開始間歇閃動，而安妮的雙腳也逐漸脫離地面，帶動身軀搖搖晃晃地漂浮在空中。

附近大廈裡的所有電器開始爆發電流火花，而她掌心下的亮光也越來越閃。她再次揚起雙手，将手中的光波抛向那個倒在廢墟上的男人。光波在男人身上炸開，連他的制服都被炸得焦黑破損。

“安妮！”緊随而來的休伊在後方焦急呼喚她，不敢貿然上前。

“去救人，休伊！”她頭也不回，眼睛依舊怒視着廢墟上的男人，掌心再度彙聚光波。“這裡交給我！”

“可是——”

“走！！”

休伊看了眼空中背對自己的安妮。縱使憂心不安，他還是選擇相信自己的女友，轉身去和MM救助被壓在廢墟底下的人。

那個被光波擊中的男人癱倒在石塊上，很長時間都沒有動靜，直到安妮手中的光波蓄勢待發。他用手肘撐着身下的石塊，挪動雙腿與胳膊，一點點爬向維克多的屍體，所到之處皆留下扭曲的血痕。

“救……”

男人的話隻說到一半，便咳出一口血來。他看上去是如此地狼狽，像一條瀕死的野狗，可他仍舊在向前爬行，嘴裡低喃着重複的話語。

“救他……救他……”

起初，安妮以為自己的聽力出現了問題。她不敢相信事到如今這個殺人兇手還想去救人。她一直保持着掌心對準男人的姿勢，直至她目睹到男人朝維克多的屍體伸出一直早已斷裂的手臂。

她漸漸垂下雙手，兩隻腳也慢慢落回廢墟上。她根本不明白整件事情的來龍去脈，也不明白今天為何會有那麼多人死去。她甚至找不到一個可以宣洩怒火的出口，因為一切的罪魁禍首倒在了維克多的屍體旁，就像是永遠睡着了一樣，再也沒有動作。

漫天的煙塵、揮之不去的血腥味、隐隐約約的警笛聲……即是這出荒唐鬧劇的帷幕。

而後，姗姗來遲的超級英雄帶着他标志性的星條旗披風，從灰蒙蒙的天空中降落到安妮面前。他的外表不再像往常那般光鮮亮麗，藍色制服凝結了大片的血液，就連頭發也有些淩亂。他望着不遠處倒在一起的兩具屍體，麻木的神情有一瞬間破了功。

垂在身側的雙手迅速握成拳頭，力度大到小臂都開始哆嗦，祖國人深深吸了一口氣，呼出的氣息抖得堪稱紊亂。他低頭閉上雙眼，臉頰不可控制地抽動了幾下。數秒後，他才睜開眼，擡頭用冷酷的眼神注視安妮。

“看看你都幹了什麼，星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