逐漸落于西邊的日頭,散落着粉色的餘溫,輕撒在安睡人的身上,低頭看着,餘晖中的那張臉,恬靜無比,不知可是落日的緣故,此刻的婠婠,瞧上去額外的扣人心弦,将師妃暄的視線拉得死死的,從某一刻開始便再也無有移動,仿佛被定格在這刻。
細微的呼吸聲,平緩的若隐若現,滋生出一種不想被人打擾的平和,火紅的精靈,歸于平靜,靜靜地窩在一處,像波瀾過的湖水,在動蕩席卷過後,被漸漸撫平,平靜的湖面上,微微蕩漾着一種難以形容的安心,湖水也仿若陷入香甜的夢境。
——希望那是香甜的夢
師妃暄不禁如此希望。
感恩此刻的平靜,令她可以暫且不去想,往日種種,不去想婠婠的所作所為,也可不去想責任,隻這樣平靜待着就好。
兩人如此依賴着,婠婠靠着師妃暄,師妃暄則靜靜低頭看着女子,面紗之上的雙目,閃爍着溫柔的波瀾,在這落日時分,這幅溫馨的畫作,令人想長久保存,美好得不忍打擾。
映入眼中的畫面,令不遠處的了空,面色變得有些複雜,佛家向來随緣,他本不該妄論一切,卻仍舊在顧慮到婠婠的身份後,忍不住為師妃暄擔憂。
[阿彌陀佛】,忍不住心思有所念,最終他什麼都沒說,隻是悄然藏在此處角落。
等着婠婠轉醒時,日頭已隐蔽于天邊,唯獨李府别苑,燈火通明,除開匆匆而行的奴仆,整個人院落都藏着一種窒息感,仿若一碰就會全碎的緊繃,如影随形在每個人身上。
那些來來又走走的醫者們,燃起每個人都希望,又能輕易在頃刻間,将這種希望擊得粉碎,加劇每個人臉上的疲累感,讓一切更顯得無力回天。
一種抵死的絕望感,開始蔓延。
“時辰差不多了”,伸了伸懶腰的人,從屋檐上坐起,玩歸玩,再不去,這兩人怕就真無力回天,這可不是婠婠的希望。
将視線移向還坐着,靜靜看着自己的師妃暄,婠婠不知自己究竟是何心思,隻知原本該移動的步子,卻一直未有移動。
“婠婠隻需去做想做的事便好”
而師妃暄就像是溫柔的水,會主動給予婠婠正向的反饋,甚至懂婠婠的遲疑。
也多虧了這話,婠婠不再遲疑于是否應該就這樣離開,想起她該做的要事,“多謝姑娘款待”,她如是說,飛下屋檐的瞬間,飄逸的發絲間,屬于師妃暄的香氣,淡淡地,傳遞至鼻尖。
散發着僵硬的雙腿,拖沓住師妃暄的身體,以至于她并未着急離開,隻是靜靜站在原處,感受着腿上的酸痛,在緩緩的恢複,但那屬于婠婠的餘溫似乎還粘連在衣袖之上,無法拂去,不想拂去。
等着婠婠在大夫的帶領下,來到李府,已是半個時辰後,見她順利越過李府的守衛,光明正大地由正門而入,她緊随的視線,被提着走,不願錯過一處。
“阿彌陀佛”,了空的聲音卻于此刻由身側傳來,“這樣真的好嗎?”,這般問她。
這樣......好嗎?
師妃暄也曾不停的這樣問過自己,婠婠所行的每一步,都超出她的推測,無法控制,甚至行事風格殘忍。
可她無法因此去評判。
“結果好,便好”,她答,時逢亂世,好與不好,無法定義。
也許是沒料到師妃暄會如此說,作為佛門弟子,僅僅隻是一天,婠婠的所為便幾乎于其心上,帶着刀劍踩,謊言夾着利用和血腥,最終走向目的,亂了他的心思,他也是第一次下山。
“師侄姐姐,了空也該如此想嗎?”,他不太懂,第一次看不通透。
“不必”,師妃暄仍舊未收回視線,她看到婠婠被李世民給迎入屋内,聽到在婠婠現身後,屋内驟然加劇的衆多心跳,“我們隻需想着長生訣”,她需要的也是結果,若為正,則用,若為負,則湮滅。
沒人能知道師妃暄此刻所思,除卻她自己,而已進入屋内的人,正走向李秀甯和宋玉緻,傅君綽看着,心中擔憂更甚,可她無法開口提醒,女子的眼神讓她感受到了危險,那是作為殺手,身體所會蔓延出的本能,加之,宋玉緻和李秀甯的身體已走到邊緣,如今,大家都已沒有選擇,包括她,也隻能寄希望這個突然出現的所謂醫者。
象征般地檢查過兩人的面部,把過脈,婠婠坐在床側,頂着屋内所有人都注視,佯裝嚴肅,又刻意地一歎,“毒性太深,已入侵心脈,怕是藥石難醫”。
此話一出,在場人的面色沒一個好的,李世民的視線下意識地看向随同婠婠前來的大夫,此人與李家關聯匪淺,每到揚州,若稍有不适,皆由此人看治,見那人認同般地點點頭,至此,連一向淡定的李世民都不禁閉上雙眼,似乎不願接受此事實。
而聽其言語,傅君婥卻覺得奇怪,女子似乎不是如此輕言放棄的人,若真是如此,又何必有現在這出,忽略掉一側寇仲口中的悲痛,匆匆掃過在場衆人悲痛的神色,她的視線最終依舊落到女子身上,注意到女子嚴肅的神情,現已有些松垮,好似剛剛那般言語,不是出自此人一般。