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救救她”
将把脈的手收回,背後傳來的祈求,低聲下氣得很,扭頭看過去,曾經高傲的樹,似乎終因為巨大的風,而被迫折下腰,傅君婥,心裡嘀咕着,婠婠不由得往後微仰,雙手握着床的邊緣,以不至傾倒。
照常說,身後的命于她來說,理應不值一提,是故,一臉輕松,她自知向來不是什麼好人,亦不會覺得理虧,但思及不久前傅君婥如發瘋般地尋找,如今又一臉希冀地瞧着,以至于生出那麼一絲可有可無的在意,微弱的阻止她,将一切看得稍稍重要些。
腳微微點着地,視線隻撇過床上人一眼,又不經意移開,“她的病,我可治不了”,坐直身子,如實而言,她可是妖女,可不是揚州城所傳言的良醫聖手,若是要毒死床上人,倒是小事一樁,隻不過當視線瞟向一側,瞧見那默默站在一側的人,微微上挑的眉眼,顯示着她已想到些許有趣的可能。
将這一切變化收入眼中,對面站着的師妃暄眉眼下劃過一絲無奈,這人,想必不是在想什麼好事,心中暗言,卻又未曾表露任何,隻是看着婠婠,直到不經意瞧見婠婠的視線定向自己,看那微微上揚的嘴角,心不由得跟着嘴角的幅度一緊,随後便見那人嘴唇輕啟,“不若求求她”。
果然。
無緣無故,她被引入話題,還得接受傅君婥的打量和沉入絕望又被撈起的那顆心,一聲微弱的歎息發出,吹得系在臉上的面紗微蕩,唯有她聽得見。
主動走上前,婠婠卻依然坐在床邊,并未有讓開的打算,那目光緊随着她,看得她不知何故有些緊張,當探過床上人脈時,也不禁有些分心,雖隻是一瞬。
女子的脈,不似常人,微弱得好似無法探住,體内更是虛空,每一處經脈都詭異得無法暢通,需得運用内力才能輕輕闊開些許,讓生命流入,可這不是病,她曾見到過未足月而出的嬰孩,與此脈相無異,但她們較宇文淑還是強些,原本虛不受補的身體,這些年卻不少用補藥,反讓原本千瘡百孔的身體,創口更大。
“我可替她行針”,看向傅君婥,見那雙眼睛中挂上激動,令她不得不打破,“但不過是續命,我亦無法救她”,忽略那變得灰暗的眼眸,蹲在地上的她,仰頭朝婠婠看去,“需得婠婠幫忙”。
“我?”,見事情又扯上自己,婠婠微張的嘴,忘記收回,顯出慢半拍的憨,雖不是搬起石頭砸自己的腳,但似乎大差不差。
微微點過頭,“我下山過簡,可能借婠婠銀針一用”,師妃暄主動解釋起。
這東西,婠婠倒是不在意,随手鑽入袖袋中,将一個小布包随後丢出,就落在床上,師妃暄的視線前方。
伸手将布包拿過,耳中卻傳來匆匆腳步身,由遠至近,還沒來得及她轉頭去看,原本好好的門卻被“嘭”的一聲合上,差點撞到門外頭的鼻子。
“喂!”,來自寇仲。
“傅前輩”,徐子陵緊随其後。
拍拍手,拉拉有些褶皺的衣袖,在傅君婥的注視下,婠婠不由得一笑,“閑人勿擾”,說得足夠簡潔。
意識到婠婠不喜的傅君婥,不禁看了眼還躺在床上的女子,如今她已沒有選擇,若普通醫者可治,以宇文家的勢力,女子何至于此,現下也隻得依附婠婠和不知名的女子。
“請兩位安心”,言畢,她便主動抽身往門口的方向走去,門吱呀一聲被再度打開,“别往後看”,婠婠的聲音傳來,師妃暄原本并不在意,如今得此提醒,反不由得看向那人,平靜的眸子中劃拉過疑惑,“為何?”,手卻未停,将原本的針包解開,緩緩打開。
透過門縫,看到往裡瞟的雙眼,那從眼中劃過的一顫,激動難抑,盡管門被合上,那視線消失,可依然戳得她,一聲冷哼,“我不喜歡”,随心開口。
開着針包的手一顫,不由得将視線移向婠婠,見其抿着嘴唇,死死盯着門的方位,像隻被惹到而炸着毛的狐狸,雖不知她究竟何意,但師妃暄并不想深究,“好”,隻是答應。
看到因自己的話,那炸着的毛似乎被捋順些,她便不再多想,收回心思和視線,将針包徹底敞開,繼續行要做之事。
而至于屋外,吵鬧聲很快就被傅君婥給壓下。
等着宇文淑醒來已是夜晚,閉着的眼眸暗動,被坐在床邊的人,一眼發現,“醒了”,收回插在其額間的最後一針,又按住其手肘,靜感其脈,有所通暢的穴脈,訴說着女子恢複,安心些許,她收回手,将最後一針插回針包,又将其緩緩卷起,系好。
當宇文淑徹底睜開眼時,身側坐着的是傅君婥,滿眼都灑滿着緊張和擔憂,“可還好?”,開口亦是真摯的關切,聽得她心裡蓦然一暖,卻又被激起些許酸澀,不願讓傅君婥看到,她不由得撇開視線,往床的側前看去,桌上紅燭搖曳,映照在陌生的身影上,而就在這時候,似乎是感受她的視線,有一個人偏頭朝她瞧來,嘴角拂上淺淺的笑意。
她!
一瞬間的心思翻湧,令宇文淑隻覺得胸口發悶,臉不禁又白了幾分,那個與傅君婥關系匪淺的女子,她曾見到過,即便隻是一撇,卻已足夠記憶深刻,“還是心平氣和些的好,可别又死了”,耳邊又傳來陌生的女聲,她看到女子張合的嘴唇,鮮紅的色澤,卻好似吐露着毒芯,好一張嘴。
聽着此言,師妃暄隻能聽到自己微弱的歎息悄然從耳中飄過,卻無意開口,隻是将手中的針包,悄無聲息地放入袖中口袋。
見宇文淑神情異樣,其實有些好玩,若是尋常時候,婠婠不介意多動點心思,但現下此人大病初愈,她也終是多了點“善心”,隻對傅君婥喚了聲“師姐”,随後便告辭離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