收回落于宇文成都身上的視線,撇過一眼地上人,她這才重新看向眼前人,“大哥,不要讓我覺得是你傷了她,我求你,就當沒看到,好不好”,宇文淑邊說着邊放下手中刀刃,宇文成都的介入,她終于可以落入理智之中。
放下的舉動,終令宇文化及松下一口氣,隻是盡管心疼,可當打量到地上人時,他的視線依然變得凝重,他看中地上姑娘的奕劍術,此人已習得怒火純青,雖最終落敗,但對他的傷害亦不小,若是尋常,他也許并不會趕盡殺絕,但這回,那股不安太重,令他無法心軟。
“淑兒,我說過,這回,由不得你,哪怕” ,話停下,宇文淑還沒來得做出任何舉動,便隻覺得周身驟然一緊,等着反應過來時,隻覺一陣暈眩,盡管不甘和恐懼,可她仍徹底失去對一切控制。
“哪怕你會恨我”,宇文化及呢喃着,瞧着出手的宇文成都直接将人打橫抱起,他保持着靜默,隻在最後道了一句“回去吧”,雷聲震顫,這句話究竟有無被聽清,無人可知,但宇文淑确實被抱走,進入船艙。
直到宇文淑消失,傅君婥才收回自己在意的視線,于她來說,心反而大松口氣,至少對方會得到照料,這雨太大,輕易便能擊倒本就脆弱不已的身軀。
原本不加掙紮的人,在此刻卻生起動靜,宇文化及瞧着,卻沒有急着出手,靜待那點可有可無的掙紮,隻不過他似乎有些小瞧。
到底是行刺楊廣,并在十八精騎圍攻中順利逃出的唯一一人,實力确實不容小觑,即便在此刻,也依舊襲得他有所退步,也許是出于對女子實力的些許在意,以及之前已被傅君婥所傷,此刻傷勢已開始發酵,因此他的出招反并無先前那般狠厲,一招一式皆隻是在擋,避,并未攻擊。
深知無法殺死宇文化及,卻也不願為其所殺,倒不是因為怕死,她本就抱着必死的信念,可不想死在男人手上,宇文淑的每一句話,她都聽着,所以當找到時機時,她絕妙的輕功,祝她一臂之力,飄然之間,已飛向李秀甯所在的船隻,提着那躲在暗處的兩人,便飛下船帆。
宇文化及本欲追逐,卻被擋住,看那擋在自己身前的女子,握在手中的劍,似乎随時便能出竅,一眼他便看出,這人便是不久前打歪他襲擊的刀刃,救下傅君婥一命的人。
可此人并未對自己出手,隻是阻擋,這令他多少知道自有受命之人,“李四小姐,你意欲何為?”,他幹脆靜下,一場打鬥,竟令他升起些許惜才的心思,他追求的武學,與女子對戰時,似乎能感受到。
“宇文總管,此地可不安分,還是留在船上的好”,李秀甯靠在邊欄,舉着傘,靜靜向這邊投來視線,說着“不痛不癢”的善意提醒。
“呵”,話引來宇文化及的笑和不解,“她可是刺客,李家如今連刺客都要保,還真是對君主“忠心””,明裡暗裡皆有暗諷。
“四小姐,李家還是明哲保身的好”,他似乎也多了些許好心。
“她是刺客?秀甯可不知道”,傘下的容顔,挂着不淺的吃驚,“宇文總管,這話可不能亂說,是會害死人的”,李秀甯主打一個不知者無罪。
如李秀甯堅持不知,宇文化及也不好說太多,畢竟此事按照流程确實未被李秀甯給明面上知曉,若面對是李世民,事情會簡單得多。
“到底,李四小姐有何緣由插手此事”,李家和他一樣,在意的應是「長生訣」,一個來自高麗的刺客,可有可無。
“同為女子”
“嗯?”
“無需緣由”
投來的視線,在一瞬間變得清澈且堅定,也許李家,李秀甯在「長生訣」上有自己的謀劃,但這句話卻真摯,沒有雜質。
雨水打在傘上,吵鬧着,有一瞬間好似耳已聾,“宇文姑娘體虛,總管還是回去看看的好”,捏緊握住的傘把,李秀甯平靜着,好似先前的一切皆是幻覺。
“秀甯亦希望宇文姑娘如願,相信總管亦是”,言畢,她便轉身往回走去,站在宇文化及對面的紅拂見狀,什麼都沒說,隻是飛身跟上。
而聽過話的人,隻是站在原地,那抹追蹤的心思被落下,逃跑的人,傷他不輕,但亦被他重擊,如今又強運功力逃離,如此行徑,已是強弩之末,即便未死于船上,也難活過今日,于是他便斷了追蹤的心,思及宇文淑,還是縱身回了船艙。
雨,依舊下着,船闆上的血,被漸漸沖淡,好似,一切如常。