沈玘自覺作為一個合格的打工人,“看在錢的面子上”簡直是七字箴言,但這回接的活叫他頭一回覺得錢其實也沒有那麼萬能。
那個鬼東西到底是什麼?物理傷害有用嗎?這不得想辦法從國外搞點火铳以求安心?
阿透不像沈玘這般悠閑,思緒從那東西是什麼飄到那東西這麼消滅,她控制不住音量的對着解雨臣大叫,“真的有個人!”
解雨臣挑了挑眉,簡單解釋一番緣由,并把畫闆和筆遞了過去,“聽說你對人面過目不忘,請吧。”
沈玘小小翻了一個白眼,請阿透過來是要畫畫,請他來是怎麼,缺打手?還是真的需要看風水?
降服牛鬼蛇神也不屬于看風水這行的啊。
但他不好問,倒不是什麼簽了保密協議,沈玘對自己幾斤幾兩還是清楚的,心裡那點說不清楚的小心思也不好為外人道,裝傻對誰都好。
思緒被各種雜事占據,沈玘依舊分出幾分心思,在不遠處睜大眼睛瞧着阿透作畫。
那道黑影僅出現了一秒,加上過分高挑而不似常人所有的身材,總叫人将注意力放錯,因此沈玘見到人面的時間不足半秒,别說描述細節,隻怕人面都沒在眼球上成像。
而阿透畫出來的人面,相當普通的一個男人,三十多歲,沒有什麼特别之處,僅僅能看出潮汕人的地域特征。
甚至于看面相,沈玘都不由嘀咕:“就算是做鬼,這人看着也是個老實鬼,幹不出傷人的事情。”
當然是玩笑話。
等到解雨臣主動提出将另外兩人送回去時,沈玘依舊沒有絲毫頭緒,暗暗感慨打工人真是難當,要不是看在錢的份兒上……
“錢”字一道最是難繃。
阿透下了車,車卻沒有開出很久,車上三個人也沒人開口,保持着一個難過的沉默。
沈玘不太能适應這種複雜的氛圍,“你們有話要說?那我先下車好了。”他非常善解人意的提議道。拿人錢财,替人辦事,下車這點小事,哪裡還需要老闆主動去提?
說罷,他利索開門下車,車旁邊是一個路燈,昏黃的燈光照着地面,沈玘拉上外套的拉鍊,同車保持一個不遠不近的距離,接着點起一支煙。
确實挺煩的。這種參與不知名事情的不美妙感。謎題和謎底都蒙上一層霧,看不清楚。他好似那個在迷宮裡打轉的,轉啊轉啊繞不出去。
白煙絲絲縷縷往上飄,沈玘沉默地盯着那縷飄渺的煙氣,良久,才恍惚的咬上過濾嘴,辛辣的氣體無孔不入直往肺裡鑽,激得他止不住的咳。
車上下來一個二十七八的女人,漂亮而陌生的面孔,沈玘眉頭一挑,沒說話,隻是笑,毫不在意的撚息煙頭,身上煙味散盡大半再重新開門上車。
“我家離得遠些,麻煩解老闆了。”一個谄媚的笑容自然而然浮現在臉上,人家大老闆纡尊降貴兼職司機,當然要讨好些。
解雨臣似乎不是這麼想,瞥了他一眼,那一眼的含義十分複雜,各種情緒揉雜在一起,叫沈玘奇怪,尋思自己也沒什麼風流債,從哪方面來說,自己都是沒見過這人的,更何況他還消失了一段時間。
具體緣由也就隻有解雨臣明白了。
“你跟我走。”
良久,沈玘隻聽解雨臣如是道。
……成。包吃包住誰不樂意。
話說早了。
沈玘目死的看着熟悉的别墅,幹笑兩聲,“在這裡啊……其實我可以随叫随到的,能回自己家嗎?”
解雨臣回頭看他一眼,沒說一句話,但眼中的拒絕相當清楚。
沈玘垂頭喪氣的被安排進了客房,似乎今天的事情真的給他留下不妙印象,鑽進房間後再也沒出來。
解雨臣覺得沈玘的舉動好笑,而他自己,也并不是不怕鬼,隻是比鬼更難以揣測的人心都見的久了,區區意味不明的神鬼之說實在算不了什麼。
客房許久沒有傳來動靜,解雨臣還是搬着凳子坐在院子裡,撥通了電話。
對面電話接通的同時,開啤酒的聲音也随之傳來,兩人大概對當下事情交流了一番,解雨臣突然沒頭沒尾的道。
“我見到他了。”
“他?哦,你家老爺子留下的照片上的人,居然還活着。”對面語氣自然,“那你得到了什麼線索?”
“不清楚。給我的感覺不對。”解雨臣回想着那張相片。
那是他從解家庫房裡翻出來的一張黑白相片,相片是鎖在一個盒子裡,并沒有多餘的措施,隻是盒子躺在角落,若不是沉心去尋找,幾乎沒有重見天日的機會。
正如通話對面所說的,相片上是一個人,看畫面原本隻是想拍個背影,但相片上那人在快門摁下的那一刻似有所察,回頭看了一眼。
相片最令人印象深刻的便是那一眼。
那雙充斥着麻木,平闆,甚至是絕望的眼睛。
解雨臣每每看到那張相片,總覺得上面不似人間之人,即使照片經過多年已然十分模糊,但其中的麻木依舊通過模糊傳遞出來。
那人偏偏是在笑着。眉眼彎彎,嘴角上揚的弧度恰到好處,燦爛至極。叫人疑惑那些麻木死氣像是突然的眼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