包廂中自然是有攝像頭的。
韓辛樹喝下了茶,程觀不用動作,片刻後,韓知遠準備好的人就進來,将兩人帶走,程觀安靜地上了車。
下午的市中心車流往來仍舊繁忙,程觀坐在副駕,看着窗外劃過的街景,警惕道:“韓先生不是要我們去海崖麼?”
司機不語。
程觀伸手拍車窗:“停車!”
“韓先生說那是之後的行程。”司機這才張口。
“不,這和韓先生說得不同,我很懷疑你。”程觀側頭看向他,微微皺眉。
司機無奈:“那我聯系韓先生向你說。”
說着,他去拿手機,僅在這短暫的空隙中,他的脖子一涼,冰涼漆黑的槍口頂了上來。
咔哒輕響,子彈上了膛。
身旁的人冷聲要求:“去海崖。”
“程先生,”司機收回了手,“車後有眼線,擅自改變路線會被發現的。”
“我不在乎,現在去海崖。”
程觀視線向下一掃,看破司機的意圖:“你可以踩下刹車,讓他們注意到,隻是你的脖子……”
“會砰地一下,炸開,血濺得哪裡都是。”
槍口如毒蛇般舔舐着皮膚,司機透過後視鏡對上程觀的視線,瞳孔一顫,毫無疑問,身後的人是真的會開槍。
雖說他常年混迹于灰色産業,但在現代社會,殺人仍是駭人聽聞的一件事。他從未見過身後人那樣,仿佛提起殺戮如家常便飯,再平常自然不過的表情。
綠燈僅剩幾秒,一輛黑車于路口中忽然猛轉方向盤,向另一個岔口疾馳而去。
車後不遠的路虎提速欲跟上,然而紅燈亮起,前車紛紛減速停下,路虎被困住,車内司機狠砸下方向盤,發出一聲長長刺耳的鳴聲。
“喂,金華道商貿十字路口,他們跑了!”
*
海風哧哧呼嘯,卷起巨浪,以天地不可撼動之勢,怒吼着,沖撞着,砸向料峭瑟縮的岩壁,一瞬炸裂成白色煙花,泡沫四散奔逃,向後湧去,不一會兒又再次彙聚,卷起,力在磐石上留下滄桑永恒的痕迹。
程觀一下車,就見一位西裝革履的中年男人,神态優雅,雙手插兜,早已在原地等他。
韓知遠見了他,似是無奈道:
“你啊,太心急了些。”
程觀早有預料,挑眉道:“我是不如韓先生謀劃深遠。韓先生心中究竟想如何,我不清楚,但來這是我已知的計劃,不能改變。”
海風吹亂兩人的頭發,韓知遠笑了下,漆黑的眼上下掃他一眼:“是嗎,那看來是我不守約,讓小玫瑰多生了疑心……辛樹呢?”
“在車裡,應該快醒了。”
韓知遠向那邊看去,與不知所措的司機對上視線,司機立刻了然,将車中被縛的韓辛樹帶過來。
韓辛樹已經醒過來,即使手腳皆被鐐铐所縛,面上也無一絲狼狽,甚至有心思靠在岩壁上,向主謀人點下頭。
“天呐,看看我可憐的小乖。”韓知遠歎息,“可惜你做了錯事,小玫瑰對你生氣得狠呢,一會兒也等待不了,直接把你往這裡帶,要做個了斷。”
韓辛樹聞言,看向程觀。
程觀提醒韓知遠:“韓先生,我們說好的,由我處置。”
“是這樣說的沒錯,不過作為父親,我的本意隻是教訓,希望小玫瑰手下留情,留我的小乖一條命。”韓知遠語重心長,仿佛一個再公正不過的家長,在勸說鬧矛盾的兩個小孩子。
“嗯。”
咔咔兩聲,手槍拉下保險,子彈上了膛,漆黑的槍口上下掃過韓辛樹,似乎是在找一個合适的地方下手。
韓辛樹微微仰頭,眼皮半斂着,始終盯向他,鳳眸挑起一個銳利的弧度,似是不屑,可露出的喉結起伏,又彰顯着縱容。
程觀眯眼看向陰沉的天際,不滿地低語:“雲好多……看不到日落了。”
他槍口一晃,手指于此時果斷按下扳機。
砰!——
槍聲與巨浪拍擊的聲響重合,震得海崖一晃!
——而靠着岩壁的韓辛樹毫發無損。
程觀在按下扳機的前一刻,猛地調轉槍口,一發子彈直直奔向的是韓知遠的大腿!
男人受到沖擊,措不及防地一跪。
“别動。”程觀舔下嘴唇,看到韓知遠動作,“你右側腰下暗兜裡有一把袖珍手槍,我知道,但你的手沒有槍快,不是麼?”
他的槍口這次瞄的是心髒。
韓知遠一頓,緩緩收回了手,濃黑的鳳眸如毒蛇般死死咬着他:“你……”
隐匿在海崖附近的人聞聲而動,頃刻間包圍海崖,槍齊齊指向程觀,緩緩靠近。
程觀笑了,提高音量,餘音在這片海灘回蕩:“我設置了定時報警,你們盡管來,多死一個,誰都跑不了!”
保镖團頓時滞住腳步。
瘋子。
“韓知遠,你今天該死在這裡。”
程觀語調肆意,稠麗眉眼透出邪氣,“可惜今天沒有日落,林林他看不到,下去的時候,記得陳述你的罪行。”
韓知遠扯起嘴角:“真不愧是小乖看上的人……你什麼時候發現的?”
“一開始。”
話音剛落,槍聲再次乍響,萬籁俱靜。
程觀從不廢話,一槍精準打中了他的心髒。
他得以冷眼看到一貫從容的男人露出不可置信的表情,身體無力砸到地上,血迹染黑了岩石。
忽地,身側傳來金屬落地的聲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