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名字。”
小男孩不受控地開口:“伊文。”
那人點了下頭,神色冷漠,擺下手,示意他離開。
小男孩沒動,他抿了下嘴,鼓起勇氣問道:“你……你就是曼加利的大祭司嗎?”
那位他爸爸口中的,純血的少年天才。
那人無言,他站在那裡,仿佛一座活化的華麗雕塑。
“我想求您……”小男孩卻不管不顧,他不想再回到西部了,那裡沒有整潔石磚路,隻有每踏一步都塵土飛揚的小道;沒有随處可見的同族,隻有不通巫術的普通人;沒有如此美麗的建築、奢靡的藏品,隻有牛羊在門口遊蕩。“我求您,不要驅逐我們,讓我們留在這裡吧,西部太荒蕪貧瘠了,這裡才是巫族人的家鄉……”
小男孩說着,眼睛含淚地想要去拉那人的衣袍,聲音哽咽:“善良寬容的大祭司,求您賜福于我們吧——”
一陣風起,吹動了衣袍,小男孩的手抓了空,那人不再看他,言出法随的一個字落地:
“不。”
“……”
小男孩難以置信地睜圓了眼,在眼眶旋轉許久的淚也随之滑落,他看到那人向前走去,不禁質問道:“為什麼?為什麼您可以縱容一個盜賊,卻不肯賜福于同族?我們為了延續巫族傳承,受了那麼多的苦……”
那人沒有回答。随着微風又起,金絲白袍衣袂翻飛,他腳腕上的環镯似是敲出輕響,身形瞬間消弭于小男孩的眼前。
小男孩眼睜睜看着那人沉默消失。
“……”他擦淨了眼淚,小臉緊繃,低聲罵道,“混蛋。”
“伊文?伊文,你在哪裡?”門内傳來隐約的呼喊。
小男孩很快振作起精神,應道:“在這!爸爸。”
說罷,他跑向了門内。
“你又亂跑,伊文,這不是在西部的家裡,你要是沖撞到了大人們怎麼辦……”
“爸爸,我有分寸的。”
突然見到小男孩背影的程觀一愣,他眨了下眼,低頭看向自己虛化的手,這才發現自己不知何時已從伊文的視角脫離。
所以他現在是個什麼形态,幽靈?
片刻後,程觀适應着自己的阿飄新形态,他可以平步起飛,随意穿牆,所有人都看不到他,徑直從他半透明的身體中穿過。
程觀漫無目的地在城堡飄過幾圈,成功确認了現在是百年前的曼加利城堡,在未來科技發展前,巫族最後的鼎盛時期。
他見到了許多記憶中現在巫族不同分支的領頭羊,記憶尤深的還是剛剛偷東西的塔莫斯。
曼加利由如此的盛宴到日後隕落,而塔莫斯卻從一個連宴會都要偷着進的邊緣人成為步入半神的大巫,這期間,究竟發生了什麼。
程觀最終還是飄向了頂樓。
他可以跟随任一個關鍵人物查清真相,但他總想起那雙鳳眼。那位人人稱羨的少年祭司,眼神是那樣清明理智——它們是怎麼變得渾濁、凝聚後來的漆黑無底的?
這個問題,像十三層床褥下的一顆豌豆,他本可以滿不在乎地忽略,但偏偏如刺般硌着他的皮膚。
他仿佛突然忘記了自己可以穿牆的阿飄屬性,安靜地踩着樓梯,前往頂樓。
程觀的視線落在牆上的油畫,這時旋轉樓梯旁邊挂的還不是那副少女樹林嬉戲畫,而是一副并不出人意料的巫族傳承圖。
他感到有人從樓梯上方向下而來,但他沒有收回視線,想着反正會穿過去——
然後,他的額頭就咚地撞進了一個木質香調的胸膛中。
程觀怔住,擡頭時,陷入了他方才念叨的眼中。
少年祭司垂眸看着他,眉心似乎撇了撇:
“你是誰?”
*
“各位,又見面了。”
“在曼加利城堡,太陽永遠不會升起,我們隻效忠唯一的紅月,紅月指示,今晚的遊戲的主題是:血腥瑪麗。”
“這個主題要從一個古老的傳說講起——很久很久以前,有一位名叫瑪麗的夫人,她擁有着世界上數一數二的漂亮眼睛,如同最名貴的祖母綠寶石般,她深以為傲。”
“然而一天,瑪麗受一位狡猾的騙子所惑,同意同他聯手,殺了她的丈夫,那晚,她丈夫的鮮血濺入了瑪麗的眼睛,如火中燒,從此,瑪麗失去了那雙最漂亮的眼睛,騙子也成功将她丈夫的地位權勢奪走,抛棄了她……瑪麗是如此不甘憤怒,她發誓要找到世界上最漂亮的眼睛,為自己戴上,然後去殺死那個可惡歹毒的騙子。”
“自此,無數少女進入瑪麗的家,被奪去眼睛,一雙、又一雙,瑪麗卻始終沒有找到她最愛的那一雙眼睛,她們的眼睛裝不進她的眼眶……”
“各位注意:本場遊戲于城堡内舉行,在夜晚六點開始;
小心鏡子,它是所有愛美人士的天敵;
注意保護你的眼睛,它們同任何人對視都是危險的;
請放輕腳步,瑪麗夫人不喜歡過分吵鬧;
保持誠實,這是一個人最優秀的品德,瑪麗夫人憎恨謊言;
必要時,拿出一個蘋果,在鏡子面前完整地削下它的皮,瑪麗夫人可能會很高興回答你一個問題;
最後,找出可惡的騙子,交給憤怒的瑪麗夫人,即為完成遊戲。”
“……哦?看來我們的城堡出現了兩位新客人,祝你們和瑪麗夫人相處愉快,一同擁有一個難忘的夜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