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沒看到秦遊記錄儀上的視頻,但他能想象自己這個堂弟絕不是抱着破釜沉舟的念頭才注射強心劑的。
這麼10毫升幹下去,血管爆裂都是輕的。
他絕對是做好了犧牲的準備,才毅然決然地紮下去這一針,他要用自己的命去為宋知夏搏一個生存的希望。
這就是秦遊。
秦嘉予望着病房内怔怔出神。
半晌,他回過神來,苦笑着打斷父親絮絮叨叨的話:“爸,我看你就放棄吧,經過這一回,你覺得軍部能放秦遊退伍當個小老百姓?與其這麼想,不如想法支持他走得更遠。”
退一步說,級别再高一些,秦遊的顧慮牽絆也多一些,省得每次任務都不要命似的。
電話那頭的秦暢顯然被親兒子這番話噎住,深覺得談不到一起去。
秦嘉予低頭一看,通話已被切斷,聳了聳肩。
再說病房内,秦遊睜開眼,就看到一張睡得扁扁的臉蛋。
“呼……”
“呼……”
秦遊想要伸手戳一下,發現自己身上捆滿了繃帶,跟木乃伊似的。他一擡手,渾身就傳來一陣酸爽的疼痛。
啊,算了。
他默默地放下手臂。
雪白的單人病房十分安靜,除了緊貼着他睡着的崽,隻有對面沙發上的布偶炯炯有神地站崗。
窗外藍天白雲,遠遠的傳來部隊操練的口令聲。
一切還是那麼熟悉。
秦遊放松下來,才有了自己還活着的實感。
“你醒了?”
秦嘉予推開病房門,手上還拎着保溫盒。
“看來年輕就是不一樣,啧啧,我預估着這一套傷起碼還得兩天呢。”
他把餐盒放床頭櫃,又俯身戳了戳楚旭陽,“你家的好大兒非得跟我搶着陪護,結果睡得比你都熟。”
秦遊卻愣愣地盯着他,半晌有點費解地問:“是你變強了,還是我感知不行了?我根本沒察覺你靠近病房。”
秦嘉予心道:就知道你會問這個。
果然不愧是兵王,身體都傷成那樣了,剛一醒來還能注意到外界。
“你看看牆上那個标志,”他唠唠叨叨地打開餐盒,“這裡是屏蔽病房,你家秦胖都出不來。要不說這裡都是單人間呢,好久沒見到這麼能折騰的病人了!你紮那一針強心劑,差點腦域崩潰知道嗎?精神力水平一直維持在頂格狀态,如果不給你限制,你現在連樹葉掉落的聲音都受不了……”
他無奈地看向病床上的青年:“都過了一個多禮拜,藥劑才慢慢代謝掉。所以你會有一段時間感官遲鈍,這是後遺症。”
秦遊慢吞吞地反應他說的話:“我這……怎麼感覺是腦子遲鈍?”
秦嘉予:“……”
他委婉地說:“可能是睡多了,再休息幾天吧。”
兩人斷斷續續聊了幾句,秦遊剛想問宋知夏的情況,就感覺身旁熱乎乎的小東西動彈了幾下。
楚旭陽趴在床上,撅着小屁股拱了拱,然後才邊揉眼睛邊坐起來。當他和秦遊對上眼神的時候,還不敢置信地又揉了揉雙眼。
“啊——”他張大嘴巴,“啊!!!”
秦遊嘴角抽抽:“叫啥啊,耳朵要聾了……”
“啊嗷——”楚旭陽嚎啕大哭,情緒轉變十分激烈。
“……”
秦遊既感動又無奈,隻好等着這小鬼哭完。隻見小鬼先是仰頭哭,眼淚跟斷了線的珠子似的往下掉,然後大概是哭累了,他還換了個姿勢,把兩條短胖的腿盤起來,小手捂着臉一副傷心欲絕的模樣。
最後沒聲兒了。
“哭完了吧?”秦遊歎口氣問。
楚旭陽這才放下小手,氣憤不已地說:“我都傷心死啦!天天辛苦地陪床!照顧你!每天還要哭好幾次呢!”
秦遊嗯嗯的仿佛在認真聽,眼角瞥向一邊,看到秦嘉予站在後頭沖他擺嘴型“天天辛苦地陪睡”,險些笑出聲,趕緊忍住。
“……都沒人跟我說你在哪裡,”楚旭陽狐疑地盯他一眼,繼續控訴,“我就晚上自己一個人走到醫院找秦叔叔,都沒有迷路!我還!我還給你打飯!”
雖然秦遊一直沒醒,最後盒飯都進到他肚子裡去了。
“我一邊吃,一邊哭,”他抹了把已經沒有眼淚的臉蛋子,心酸道,“一邊吃,一邊哭……一邊吃我——”
“還一邊哭,我知道了,真的。”秦遊連忙說,“你對我太好了,我真的好感動!”
他确實很感動,尤其是聽到小鬼一個人摸黑找到醫院,一瞬間有點後怕和生氣。不過他也知道這怒氣沒道理,畢竟常小方也外出救他去了,常母知道他受傷,肯定顧不上孩子。
秦遊本還想教育一下小鬼,膽子未免太大了。現在外頭還有人盯着他呢,就敢自己跑出去……
想了想,小孩正是想要和他訴苦邀功的時候,他還是别掃興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