水霧缭繞的房間内,放着一口黑色的瓷缸。
瓷缸裡面灌滿了深紅色的水,咕嘟咕嘟冒着熱氣。水面之上,是一個斜倚着缸壁,長發披散,雙眼緊閉的女人。
門口忽然傳來一串窸窸窣窣的動靜,昏黃的油燈下,六個身形佝偻的人影,退到了一邊。
接着,又走進來一個矮小的身影。
他一走動,靜谧的房間裡便全是叮鈴鈴的聲響。
他擡頭盯着缸裡的女人看了一會,忽然腳尖一點,躍上瓷缸的邊緣,伸出圓圓短短的五指,撥開女人散落在水面上的長發,摸向女人左胸口。
手底下的心髒砰砰跳動着,平緩有力。
他收手,跳下來,回頭去看後面的人。
“換了她的心,我師弟真的能活過來?”
站在隊首的人,擡起了一張布滿皺紋,五官深深凹進皮膚裡的臉:“隻要谷主信守承諾,事前給我們一碗心頭血。”
……
冰冷的寒氣,像一把帶刺的鋼刀,慢騰騰地刮過每一寸皮膚,身體很快泛起了一片雞皮疙瘩。
喬嶼眼皮一顫,打着哆嗦醒了過來。
入目的是冰砌的崖頂,向下墜着尖尖的冰柱,四面是厚厚的冰牆。
她身上隻穿着一件薄紗,闆正地躺在一塊冒着冷氣的方形冰台上。
難怪這麼冷。
喬嶼呼出一口冷氣,翻身坐起來,發現牽動着胸口的刺痛居然都愈合了,不免覺得奇怪。
但此時,還是先運起内力驅寒要緊。
喬嶼想着,閉上眼睛,靜下心來,默念玄玉宗心咒。
【心神丹元,令我通真……】
咒語念罷,身體沒有感受到暖意,牙齒反而凍得咯吱直抖。
喬嶼心一緊,不死心地又念了一遍,身體還是沒有任何反應。
内力不見了……
喬嶼心一下子沉到谷底,正要再次嘗試,附近忽然響起了一串清脆的鈴铛聲。
是先前那個奇怪的小孩來了。
喬嶼暗道不好,想要找地方藏起來,但是這裡四面都是牆,根本無處可藏。
她腦袋裡飛速轉動着想法,那邊叮鈴鈴的聲音越來越響。
不等喬嶼有多餘的反應,便聽得“轟隆隆”一聲巨響,她身前的冰牆竟然從中間裂開,咔咔往兩邊推去,如水的月光争先恐後地灑下來。
頂着一頭沖天辮,一身紅衣的男孩,赤着腳,昂着頭,邁步進來。
他身後跟着兩個成年人,一個幹瘦,一個高挑。
幹瘦的那個,手裡抱着胸口仍然插着喬嶼那把銀劍的胖子掌櫃,看也不看喬嶼一眼,輕輕把人擱在了冰台上面;
高挑的那個,手裡拽着一根長繩,繩子上面綁着昏迷不醒顧啟章和何詠,繩子尾巴還吊着一個衣服染滿了血的。
正是那個來宣旨的提督太監錢進。
這人居然沒死,喬嶼默默退到了牆角,警惕地盯着沖天辮三人。
沖天辮掃了她一眼,沒有說話。
這時候,冰牆後又陸續進來六個人。
這六個人頭上都戴着一頂寬大的黑色帽子,帽檐長長地落下來,遮住了大半張臉,每個人隻露出一個下颌。
沖天辮轉身看着他們:“你們要的東西,都在這兒了,現在就開始吧。”
“都在這兒了?谷主答應要給我們的,那碗心頭血呢?” 為首的緩慢地擡起頭。
“急什麼。”
沖天辮冷哼一聲,翻手取出了一把短刀,“現取的效果,不是更好?”
他低下頭,伸出食指順着刀尖,一路摸上刀柄,忽然眼底冷光一閃,人已經閃電般撲向六人隊伍的隊尾,對準他的心髒,重重戳了下去。
“噗——”
鮮血猛地從那人胸口濺出來,那人身體劇烈一抖,瞬間咽了氣,栽倒在地。
黑帽子跟着滑落,露出一張格外蒼老的臉,黑色的老人斑密密麻麻擠在臉上,松弛的皮膚幾乎要從骨頭上掉落下來。
那些黑帽子沒想到他會來這一手,身形一閃,就要朝沖天辮撲過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