腥鹹的水汽撲鼻而來,海風卷着海浪,嘩嘩打在靠岸的一艘官船上。
幾名船夫撐着杆站在船頭等着,喬嶼一行人站在碼頭上,面朝着來送行的衆人。
不同于前兩日宴會上虛情假意的迎合奉承,眼前這些死裡逃生的豪紳臉上寫滿了真心的感激,尤其是一紙調令下來,當上知縣的何忠,原本的何縣丞。
他這次算剿匪有功,又在縣衙裡地牢裡發現了真正的被賊首殺死頂替的馮縣令,算是大功兩件。剛好近來沒有合适的知縣人選,省裡就把何忠提了上來。
何忠自然高興壞了,但再怎麼樣,他也不敢圍着錢公公說話,生怕不小心說錯話,觸怒到這位提督太監,還沒帶熱的烏紗帽就得摘下來。
不過對着顧啟章顧慮就沒那麼多了,他激動地握着顧啟章的手不放,翻來覆去地拍馬屁,什麼明察秋毫,俠肝義膽,救棗莊百姓于水火之類的話,像不過腦子一樣,講個不停。
顧啟章原本還耐心聽着,後來不得不将自己的手解救出來,搬出錢進:“何大人,錢公公和我有皇命在身,恐怕不便多留。”
錢進順着他的話擡頭,面無表情地看了何忠一眼。
“是、是。”何忠額頭上頓時驚出冷汗,“下官這就叫人都散開。”
話罷,他威嚴地沉下來,環視一圈,高聲吼道:“散開,都散開,耽擱了錢公公和顧大人的差事,仔細你們的皮!”
衆人聽了一哄而散,隻敢遠遠地望着他們。
顧啟章笑着沖衆人拱了拱手,錢進哼了一聲,一馬當先轉身登了船。
喬嶼等三個也要跟着登船的時候,背後突然傳來一聲高喊:“喬姑娘!”
喬嶼止住腳步,回過頭看到了那天晚上被她抱在懷裡的女人,她此時穿戴一新,坐在木制的輪椅上,由身後一個女人骨碌碌推着往這邊來。
到了近前,女人從腿上拿起兩條劍穗,雙手舉着,遞給喬嶼:“這是我親手織的劍穗,喬姑娘和沈姑娘要是不嫌棄,還請收下。”
遞到跟前的兩條劍穗,一黑一白,垂落的穗絲平整流暢,肉眼看見的光滑細膩,足見織線人下了多大功夫。
“謝謝。”喬嶼接過她手裡的劍穗,當即取了背後的劍下來,将黑色的劍穗穿到劍柄上。
沈末也高興地拿着白色的劍穗戴到自己的劍上。
“真好看。”她随手挽了一個劍花,對着女人抱拳緻謝。
原本有些緊張的女人這才露出笑臉,她坐在輪椅上,安靜地目送他們一行人登船。
海風揚起身下的裙擺,她伸出手,将吹出來的折痕一一撫平風。
等人全部進了船艙,船夫合力把錨拔起,就要開船時,遠處突然飛來一隻白色的鴿子,撲簌撲簌怕打着翅膀,要越過他們往船艙裡面闖。
“去、去。”幾個船夫趕緊用手去趕它,沒想到這白鴿不僅不怕,靈活地避過他們的揮打之後,還伸出尖喙,狠狠地啄他們的手背。
“哎呦——”幾人哪見過這麼兇的鴿子,對視一眼,正要動真格的,一擡頭看見喬嶼掀簾子出來了。
“怎麼回事?”喬嶼眼神從幾人略顯狼狽的臉上掃過,才問出口,眼前便欻撲過來一道白影。
“小白!”站在喬嶼身後的沈末驚喜地看着停在喬嶼肩頭的白鴿。
“咕咕——”白鴿叫了兩聲。
這隻白鴿是玄玉宗養的信鴿,通體潔白,飛翔的時候,尾部展開像一把小扇子,看着特别漂亮,宗門内的師姐妹都把它當小寵物養,所以她師父輕易不會用這隻白鴿來傳信,除非是十萬火急的情況。
喬嶼心裡升起不詳的預感。
她取下白鴿腿上綁的小紙條,展開之後,那紙上隻寫着兩個字:速歸。
“速歸。”沈末喃喃念着,緊張地望着喬嶼:“大師姐,師父她們不會出事了吧?”
玄玉宗是武林第一大門派,她師父柳默笙是當今正道第一人,一般的小事,不至于催着她們回去,一定是發生什麼大事,而且人手不夠。
喬嶼心裡雖然也是這麼想的,但身為大師姐,她這個時候不能慌亂,她安撫地拍了拍沈末的肩膀,“别擔心,不要自己吓自己,既然師父叫我們回去,那你盡快動身,我護送顧大人回京後,會立刻返回師門。”
沈末點頭,趕緊喊住要啟航的船夫,她帶上白鴿,一蹬船闆,閃身上了岸。
喬嶼站在原地,遠遠地望着她的背影。
于此同時幾個船夫在跟出來看情況的顧啟章的示意下,開始劃槳。
長槳撥開水面,開出幾朵波光粼粼的水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