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嘭——”女弟子直挺挺地躺倒,顧啟章心也跟着“咚咚”直跳。
他摒住呼吸,擡起頭,就見一個同樣穿着黑水門弟子服的窈窕身影緩步跨過門檻。
“我叫尹枝,顧大人記好了。”
顧啟章驚疑不定地看着她,他敢肯定他從未見過眼前這個女人。
見他望着自己,尹枝慢慢歪了一下頭,露出了一個甜甜的微笑,像是示好。
顧啟章繃緊的神經緩和下來,正要開口,卻見對面的尹枝眼神一厲,閃電般沖了過來,伸出手“啪”一下,緊緊捏住了他的脖子。
箍在脖頸上的手,宛如鋼鐵,頃刻間顧啟章便感受到了呼吸不暢。窒息的潮紅随着尹枝手勁的加重,從顧啟章的脖子往臉上湧。
他這時才反應過來,尹枝不是示好,而是在殺人前自報家門。
這一系列變故發生在須臾之間,何詠隻一個眨眼的功夫,再睜眼就發現他家少爺已經被掐得翻白眼了。他頓時急的大叫一聲,猛撲了過去。
尹枝一邊手指用力,一邊分了一個眼神給他。在何詠快要靠近的時候,她輕輕一擡腳,看上去沒怎麼用力,何詠卻倒仰着橫飛了出去,頭“砰——”撞到旁邊的椅子上,血唰地從發絲間往下流,他整個人痛得一抖,身子一歪,倒下去不動了。
顧啟章蓦地瞪大雙眼,啞着嗓子開始劇烈掙紮。
尹枝掃他一眼,柔聲笑道:“顧大人放心,上面隻叫我殺你,你的小書童死不了。”
因為無法呼吸,肺髒的空氣在飛快地損耗,顧啟章漸漸覺得渾身都提不起力氣,他艱難地轉着眼珠,盯在尹枝臉上,想要問個清楚,死得明白。
他翕動了一下嘴唇,“你”字還沒脫口,尹枝突然後退一步,利落地松開了手。
新鮮的空氣争先恐後地進入鼻肺,顧啟章緩了緩,正不明所以,眼角瞥見一個身影疾跑着直奔何詠而去。
是葉黎衣。顧啟章悄悄松了一口氣。
這時候,葉黎衣身後又進來一個女人,她一身白衣,披散着頭發,面色蒼白,一雙眼卻清亮有神。她的手上拿着一把劍,身後還背着一把。
她背後的劍胡亂拿衣服裹着,做成劍繩挂在身上,行動間,劍鞘上綁着的黑色劍穗微微晃動。
這把劍是喬嶼的,顧啟章微微皺眉,不動聲色地打量白衣人。
白衣人注意到他的目光,卻沒有停下腳步,而是往前一步,将他擋在身後,面無表情地望向尹枝:“尹總管說的先走一步,就是先一步來殺人滅口?”
尹枝一攤手,無辜道:“我也是奉命行事,白姑娘莫惱。”
白姑娘?顧啟章原本靜靜聽着,到了這會腦海裡靈光一閃,終于知道眼前這個護着他的白衣人是誰了。
“你連段笠都敢騙。”白柒語眼睛落在她含笑的嘴角上,冷聲道:“我倒想知道誰能讓你乖乖聽令?”
“要不是上面的命令,我怎麼敢放你出來,又去騙少主呢?”尹枝狀若無奈地歎了一口氣,迎着白柒語冷漠的眼神,她突然一笑:“不聽話的下場我可承受不住,你師父不就是活生生的例子嗎?”
“放肆!”白柒語勃然大怒,手中的劍在手腕一抖,驟然刺出。雖然她師父中蠱一事已經是人盡皆知,但聽到這樣不敬的語氣對她師父評頭論足,她這個做弟子的,還是不能忍!
尹枝身形一晃,飄然躲過,她腳步一落地,白柒語又一劍照着她的頭砍來。尹枝啧一聲,手掌在桌上一拍,倒轉身體,勾腳攀上了房間上的橫梁。
白柒語見狀,單腳在地上一點,正要再劈下一劍,隻聽尹枝連聲道:“白姑娘,還有不到一刻鐘的時間,段樂集就要出關了,你确定還要繼續跟我打下去?你的身體吃得消嗎?”
白柒語握着劍的手一頓。吃了尹枝給的藥之後,她被封住的經脈雖然迅速恢複,身體也不像之前那樣風一吹就倒,但是确實還沒完全恢複。
别看她現在出劍利索,全憑的是心中的一口怒氣撐着。
看她整個人冷靜下來,尹枝一旋身從橫梁上下來,低頭拍着衣服上沾上的灰塵,嘴裡念念有詞道:“既然不打了,趁段笠還沒找過來之前,我們趕緊跑。”
話落,她不管白柒語回應,準備閃身先走,腳才往外邁出去一步,便感覺到一股洶湧的真氣直沖她的心門而來,吹得她的頭發“嘩”地揚起。
尹枝心頭警鐘大震,猛地彎下腰肢,那股霸道的真氣“唰”刮過她的衣服,像一發火炮,轟地擊碎了朝着門的半面牆,撲棱棱的牆灰如流水一樣往下掉。
塵屑四起,衆人的咳嗽聲不斷。
顧啟章捂着鼻子,穿過層層灰霧,朦朦胧胧中看到一個搖曳的身影,倚在門邊,撫摸着手指。
這個身形……是段笠,她回來了。
接着,像是印證他猜想似的,妖妖繞繞又含着冰霜的聲音透過塵埃傳過來:“你們想跑哪兒去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