原來如此,陸萸先是一副恍然大悟,然後一臉戲谑的看着陸婠,她這是想讓妹妹幫忙相看呢。
陸婠與南安王世子曹善于四年前定下婚約,三年前老南安王去逝,新南安王便以方便老王妃在建初寺禮佛為由,向當今陛下申請在建業開府。
今年初,南安王守孝期滿,正式舉家從封地六安搬至建業。
陸婠嗔怪的看了眼芍藥:“去去去,誰讓你多嘴。”
芍藥笑着答諾後忙退下了。
盡管陸萸很是好奇覆舟山的美景,但思索利弊後,她小心的開口:“我還小,還是不去了罷?”
“管那些做甚?我可是向阿母保證了會帶你盡興的”陸婠不悅道。
陸萸内心五味陳雜,她一直認為親情也需要經營,這些年所有付出皆帶着目的。
如今對着陸婠那雙清澈的雙眸,卻突然有了負罪感,她不自在的将頭低了下去。
陸婠見陸萸猶豫,隻當她是害怕去陌生的地方,忙道:“莫怕,屆時你跟緊我就是?”
不忍她的一番熱忱,陸萸含淚點點頭:“謝謝阿姊!”
得到答複,陸婠忙開心地拉着陸萸一起挑選上巳節要穿的衣裙和搭配的頭飾。
嫡母魏氏是個行動派,當日天黑前就差人把陸萸上巳節要穿的新衣裙送來了芝蘭院,還送了一盒精美的絹花,紅黃藍綠各一對,共八支。
一套衫裙,嫩綠色對襟上衫配黃綠間色十二片破裙,腰間用橘紅色帛帶紮緊,頭上再配上綠梅絹花,站在鏡前的陸萸像極了柳樹枝頭剛冒出的新芽,生機盎然。
四日後,上巳節,豔陽高照,惠風和暢。
陸萸與陸婠同坐牛車,兩位兄長則一前一後騎馬護着車架一同前往覆舟山。一路上,牛車上的銅制銮鈴發出清脆悅耳的聲音,姐妹二人掀開車簾,興緻勃勃地欣賞車外美景,蔚藍的天空流雲溶溶,道旁的草木郁郁蔥蔥。
至覆舟山翠微亭,兄長們一番交待後,留下姐妹二人在亭内。
翠微亭是女子休息的地方,曲水流觞宴在亭下方不遠處的清溪河畔。
女子不參加禊飲宴,來了以後都留在亭中玩投壺、對對子或者交流一下近期見聞,順道看看亭下河畔的才俊們吟詩作賦、清談玄學。
不多時,建業城的貴女們陸陸續續進了亭中,大家互相打過招呼後依次落座。
見揚州刺史的兩個女兒到來,陸氏姐妹忙與其他女孩一起起身見禮。
見到陸萸,楊琇瑩眼中的輕蔑一閃而過,她出身北方高門弘農楊氏,母親是清河崔氏嫡女,本就看不上南方世家,如今見竟要和小小庶女一起坐在亭内,心中止不住的鄙夷。
陸萸上一世練就了一身察言觀色的本事,知道亭内的貴女都在偷笑自己,卻沒有一絲難過,隻是更謹慎的将自己透明化,都是些小孩子,不值得計較。
随着各家貴女步入亭中,溪畔少年也陸續到場,陸萸忙伸長脖子看向溪畔,心中猜測誰是南安王世子,時下男子流行着白衣,才一會功夫,溪邊便全是白花花的一片。
正張望間,身後的楊琇瑩突然開口:“不知陸家這位妹妹可有時間陪家妹去一趟密林?”
這是要她陪着去小解?陸萸有些驚訝的回過頭,便見到楊蓁蓁羞紅着臉看着她。
“讓侍女陪着去即可”陸婠不悅地開口,同時伸手拉住即将起身的陸萸。
一時間,亭内變得鴉雀無聲,大家都一臉看好戲的表情看着陸氏姐妹。
陸婠和楊琇瑩,年齡相近,皆有美名在外,若說楊琇瑩的美是冬日裡的紅梅冷豔高貴,那陸婠則是園中的牡丹雍容華貴,一時無法分出高下。
其二人被共稱為“大魏雙珠”,此前楊琇瑩常年居住在洛陽,去年才随父親到任上,其二人皆心高氣傲,互相認識後沒有什麼惺惺相惜,傳言二人在私底下較勁,但從未見她們在公衆場合鬧過不愉快。
陸萸知阿姊的好意,但她不敢真和楊家姐妹撕破臉,安撫地拍了拍陸婠的手後,笑着起身陪楊蓁蓁離開亭子。
“抱歉,我本想自己來的”楊蓁蓁紅着臉小聲解釋着。
見女孩一副難堪窘迫的表情,陸萸反而笑着安慰:“無礙,反正坐在那裡我也聽不懂。”
楊蓁蓁這才舒了口氣,笑着與陸萸交談起來,她今年才七歲,于是和陸萸能聊的話題也多,二人一路談笑,不知不覺便到了密林深處。
樹林深處有些陰暗,春草生得柔韌細密,帶着前幾日的雨水未幹,陸萸舒服得深吸一口氣,簡直就是天然氧吧。
突然,一旁的楊蓁蓁腳下一滑,陸萸下意識地伸手去拉,誰知,楊蓁蓁被拉穩了,她卻因為踩到了像天然滑梯一樣的青草上,很快就順着山坡滑了下去。
一切發生的太快了,木槿反應過來時發現已經沒了陸萸的身影,忙焦急地朝着坡下大喊,卻隻有頭頂驚慌撲騰的鳥兒作出應答。
木槿比陸萸長五歲,向來穩重,誰知在眼皮底下把女郎弄丢了,她既驚又怕,顧不得多想就想跟着滑下去。
楊蓁蓁見狀,忙拉住她:“此處人迹罕至,且光線昏暗,還是速速回去找人到坡下尋找吧。”
木槿聽了,顧不得再多言語,忙擦了眼淚轉身往回趕。
陸萸一路下滑,陽光透過樹梢照進林中,林中升起薄霧,頭頂時有布谷鳥的叫聲,讓原本恐懼的她因仙境般的美景稍微放松了一些。
滑至坡底她剛想站起身,誰知被青藤絆住腳,以狗啃食的姿勢重重的向前摔了出去,坡腳盡是腐臭的樹葉和發黑的爛泥。
好日子還沒過幾天就開始倒黴了?她忍着痛撐着地面擡起頭,剛想張嘴罵一句粗話,就被眼前的人驚呆了。
一名約摸十來歲的少年坐在河畔,正一臉平靜的看着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