陸萸搖搖頭,頹然道:“為了買一竿翁的畫,我把前幾年生辰收到的銀錢都壓在這裡了,如今竟和我說沒貨,這不是戲弄人麼?如今長兄生辰将至,我如何還能備出新的禮物。”
再次捂嘴咳嗽幾聲,曹壬才回:“他的畫,我可以送你一幅。”
“當真?”真是瞌睡遇到枕頭,陸萸一臉驚喜的看着曹壬。
她的雙眸太過明亮,曹壬被這樣的眼神看得微微怔住,少頃,才笑回:“當真。”
雖心中歡喜找到了畫,陸萸仍覺得收别人這麼重的禮有些不合适,忙道:“要不你開個價吧,我向你買。”
“這畫是友人相贈之物,如今借花獻佛而已”曹壬笑回。
陸萸萸聽了,便不再糾結,轉身大搖大擺地走至櫃台前,伸出手看着掌櫃:“把定金還我。”
小二忙把銀兩點好賠着一臉的笑遞給陸萸。
細細點驗後,陸萸不悅道:“被壓在這裡一年多,就沒有點利息?”
書肆定金還算利息?聞所未聞呀,小二被吓懵了。
掌櫃卻是識趣的,忙加了十幾個五铢錢,眼前二人一看就是貴人,做生意講究細水長流。
陸萸這才心滿意足的把錢收回小袋子揣入懷中,笑話,她日後可是打算躺平的,銀錢之事如何能馬虎。
因出身王府,曹壬對金錢向來沒有什麼概念,以前他覺得談錢太俗氣,如今見到如此生動的陸萸,突然間覺得很有煙火氣。
見曹壬在發愣,陸萸以為是方才的舉動吓到他了,輕咳一聲掩飾後,笑道:“如今有錢了,我可以帶你去吃好東西。”
江澈嘴邊那句“少主不吃外食”還未出口。
曹壬便笑回:“好!”
于是,江澈隻能擡頭看着天,無奈的跟上二人,回去後他又要被方言罵了。
搞定了生辰禮物,陸萸心裡高興,就想大方一回,于是帶着曹壬直奔書肆斜對面的陳記點心鋪,待付過兩份米糕的錢後,才想起還有江澈。
她轉身問:“大叔可要一起嘗嘗?”
江澈笑笑:“那東西太甜,卑職不愛吃。”
陸萸也不再客套,把一份米糕遞給曹壬:“你快些上車裡吃,這東西趁熱吃才美味。”
接過帶着溫度的米糕,曹壬問:“你呢?”
陸萸小心翼翼地把米糕揣入懷中後,笑回:“我要帶回去和阿姊一起吃。”
曹壬見狀,覺着手中的米糕有些燙手,看她那般珍惜,或許真的很貴,心底猶豫着要不要讓江澈買份送還給她?
陸萸卻催促道:“外面這樣冷,快些上車吧。”
曹壬無奈,回到馬車上,低頭怔怔地看着米糕,自幼錦衣玉食的他,對吃食沒有特别偏好,加之常年随着祖母禮佛,口味非常清淡,自從頑疾纏身後更是從未吃過外面的食物。
猶豫了一下,想到方才陸萸那番珍視之舉,他用手夾起一小塊放入口中。
還未嘗到是何滋味,窗簾突然被掀起,緊接着一個圓圓的腦袋探了進來,雙丫髻上的迎春絹花像真的一樣,綻放在窗口,俏生生的充滿了春天的氣息。
陸萸期待的看着他:“如何?美味嗎?”
被突如其來的動作打斷,米糕卡在喉間,讓曹壬止不住咳嗽起來,忙端起案上的茶水喝下後,他紅着臉回:“極美味!”
“是吧?建業城最好吃的點心就是這個”陸萸晃着腦袋回。
她如今踮着腳趴在窗口有些費力,于是笑道:“君期,下次見!”
“下次見”曹壬笑回。
窗簾被放下,曹壬重新看着米糕,他根本沒吃出味道,方才竟然毫不猶豫地撒謊了。
剛要再嘗一口,窗簾再次掀開,陸萸的小腦袋又探了進來:“莫要忘了我的畫。”
“明日便送去給你”曹壬笑回。
得到答複,陸萸滿意的點點頭,看着點心:“快些吃吧,小心涼了。”
言畢,窗簾再次合上。
此時的曹壬捧着米糕,眼睛卻看着簾子,應該,不會再被打擾了吧?
少頃,車外傳來江澈的笑聲,他邊笑邊道:“女公子走遠了,少主趁熱吃吧!”
不知怎麼的,向來冷清的曹壬也跟着笑了起來。
他小心将一塊米糕送入口中,甜味帶着淡淡米香,咀嚼的時候還有淡淡的桂花香,果真如陸萸所言,美味至極。
卻不知,吃東西也和心情有關,多年後再次吃桂花米糕,他才真正領悟。
确定明天就能收到畫,陸萸很開心,擔心米糕變冷影響口感,她忙小跑着往回趕。
當她氣喘籲籲地把還有些許溫度溫的米糕從懷中取出來時,陸婠看着她笑道:“阿萸真是傻瓜!”
陸萸“呵呵”傻笑:“阿姊聰明就行了。”
曹壬也不再回書肆,而是打道回府,待馬車行至門口,才驚覺,一份米糕已被他吃完。
看着手中包米糕的紙,他想随手扔掉,口中似乎殘留着米糕的香味,鬼使神差地,他把紙細細捋平,然後疊成小四方形收入袖中收納袋。
回到行雲院書房後,他把四方紙小心翼翼的收進了書案旁的木匣子裡,長這麼大,第一次交到小友,這也算是第一次收到小友的禮物,他如是想。
想起答應陸萸的禮物,他起身将手洗淨擦幹,然後在書案上攤開紙,快速作了一幅畫。
一旁研磨的方言看了眼畫,問:“少主何時送去書肆?那邊催了一年了。”
放下筆,曹壬道:“晾幹後收好,明日送去給阿萸。”
方言還想再問,江澈忙答:“少主作畫也累了,剩下的交給卑職吧。”
曹壬又看了看畫,覺得沒有什麼需要加的,才取出印章壓下去。
上面赫然印着“一竿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