傅母徐氏是當年魏氏為三歲早逝的姐姐陸姮準備的,她和陳秀同來自魏府,因年長,早早嫁了魏府的家生仆。
“女公子無需太過傷懷,使君夫人待您如己出,阿秀泉下有知應當是瞑目的。”
陸萸其實沒有太多的傷懷,隻是因如此時代背景下的女子有太多身不由己而産生了同病相憐之情。
相比魏氏,前世親生父母做的決定才真正傷透了她的心,癌症确實是不治之症,她其實不會一意孤行花光積蓄,她讓他們取錢,無非試探罷了。
從小缺少父母的愛,她小心翼翼的一次試探,終歸是絕望了。
這世上,最不能直視的,除了太陽,就是人心。
魏氏的動機如何,她不會傻傻的去試探,有幸再次撿起生命,她還是想要珍惜的,糊塗一些沒有什麼不好。
陳秀的遺物是一本款式早已老舊的首飾冊子,因款式太老,沒有什麼實際價值,這才沒有被舅舅賣了。
但這個冊子讓她知道了該怎樣出一份首飾設計圖,除了畫好圖案,還要做好材料标記,色彩搭配方案等,真是拿到寶貝了。
第二日,魏氏身邊的嬷嬷李氏又帶着陸萸欣賞了魏氏的首飾,連庫房裡面的嫁妝都翻了出來。
她一邊看着,一邊在心裡默默記下款式,遇到工藝複雜的,她還用筆在紙上标記。
回到蘭芝院,她回憶後世看過的博物館館藏珍品圖,再結合最近看過的所有首飾,很快就出了幾張設計圖。
看着手中的圖紙,陸萸信心滿滿,立馬帶着鉛筆就去找曹壬了。
第一次談生意,她不便自己去華彩閣找謝洐,難說掌櫃見她隻是個毛丫頭,立馬就把她打發了。
但有曹壬跟着就不一樣了,即便皇室衰弱,南安王的嫡長子上門拜訪,謝洐也不會直接拒絕。
當曹壬親眼看到圖紙時,向來面色無波的少年第一次露出驚歎的表情。
設計圖上如此奇怪的畫技,他從未見過,卻又不得不承認,這樣的畫法雖和時下大家能接受的畫風不同,卻更能将首飾的紋理和做工體現出來。
細細看過後,他問:“阿萸急需用錢嗎?”
若是她急需用錢,自己想辦法幫襯才是,大不了再趕幾幅畫出來就是,他在心底默默的想。
知他誤會了,陸萸連忙笑着搖頭:“未雨綢缪而已,沒人會嫌錢多吧?”
聞言,曹壬莞爾,點點頭:“那我們即刻出發?”
“你就沒有什麼想問我的?”
他答應的如此爽快,陸萸想了許久才想好的說辭皆未用上。
“隻要阿萸喜歡,就去做吧”曹壬搖搖頭回。
這可真是神仙隊友呀,陸萸立馬高興的起身收拾畫稿。
華彩閣二樓的密室,侍仆六錢向謝洐請示了曹壬的來意。
正倚在窗邊飲茶的謝洐微微詫異:“你說陸太守的幺女也來了?”
“正是”六錢忙回。
想起那日那個咧嘴傻笑的女娃,謝洐忍不住嘴角帶笑,道:“直接帶來這裡吧。”
郎君竟然對從未謀面的南安王長子如此看重!這有些出乎六錢的意料,但隻愣了一瞬就立馬迎接二人去了。
陸萸和曹壬原是在二樓的櫃台前等着,不多時,一個自稱六錢的仆從熱情的将二人帶到了會客室。
然後在會客室的博古架上摸索一番後,靠牆的櫃子緩緩打開,一個不算很大的内室出現在眼前,而美大叔謝洐正把玩着手中的茶杯一臉探究的看着二人。
這和陸萸想的有些不一樣,她悄聲在曹壬耳畔問:“你和他有交情?”
曹壬搖搖頭,他也正納悶謝洐竟然在如此隐秘的地方見自己。
如此高規格的接見,讓陸萸心有疑慮,卻也隻當是曹壬人格魅力大,沒有猶豫就跟着曹壬進去行禮。
謝洐施施然起身回禮,然後像沒了骨頭似的又倚回了窗邊。
他看着曹壬,笑道:“世人言君期公子因久病傷顔,不敢在人前出現,如今看來,傳言皆不可信。”
說着,他肆無忌憚的打量起曹壬。
如此傲慢無禮,陸萸心中突生憤憤,剛想回怼幾句,卻見曹壬臉上無喜亦無怒,隻平靜大方地的回看着謝洐,像佛看衆生一派雲淡風輕,眼中還帶着慈憫。
一瞬間,她忍不住“噗嗤”一聲笑了出來,佛系少年就是強。
微微挑眉,謝洐搖頭連歎“真是無趣”,又扭頭看着陸萸道:“你這女娃也跟着來叙舊?某可不知與二人有何舊情。”
收住笑,陸萸說明了此番來意,然後補充道:“若謝九公子看不上小女的圖,可提幾項意見,我再改進改進。”
言畢将圖紙遞給了六錢。
聽聞二人是來談合作,謝洐有些玩味的看着曹壬,明明擺出一副四大皆空的嘴臉,卻也為幾兩碎銀在奔波,原來他也和洛陽城的那些虛僞之輩沒有什麼不同。
漫不經心的接過圖紙,他剛要開口拒絕,卻瞬間被手上的圖紙吸引了。
這是他從未見過的畫法,圖上的物件還未制作卻似已經活了,他内心的震撼和曹壬剛看到時一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