大魏有兩位醫仙,一個是出身北方的徐醫仙,一個是南方的葛醫仙。
老王妃出身清河崔氏,因為還一份人情,徐醫仙常年替曹壬看病,今年初見曹壬病情好轉,他留下丹藥以後回北方雲遊去了,如今沒人知道他在哪裡。
見老王妃不停向門口張望,顧氏安慰道“阿壬可能是累到了,休息一下就該醒來了,母妃莫言太過憂心。”
顧氏未開口時,老王妃沒來得及生氣,如今怒道:“你教的一雙好兒女,兄長生死不明他們竟然還有心情踏春?”
顧氏早已習慣了老王爺夫婦偏心長子,心底雖不悅,卻忍着性子請罪“母妃息怒,他們回來了我會嚴厲教導他們的。”
老王妃心中有氣,不想多說,見方言帶着一名醫者和朱家老夫人進來了,忙起身相迎。
世家大族皆有自己的名醫,雖比不上兩位醫仙名聲在外,但醫術依然了得,顧氏也有這樣的醫者,可惜顧氏和陸氏一樣,家中長者皆不在建業,醫者自然也未在。
想到朱老夫人常年在建業禮佛,老王妃就拿出名帖讓方言去朱家借醫者,不曾想朱老夫人竟親自登門。
老王妃忙迎上去道:“為了我這不争氣的孫子,還得勞煩姐姐親自上門,當真罪過。”
朱老夫人比老王妃年長幾歲,在建業城中甚至整個江東都甚有威望,她母家是北方望族博陵崔氏,也是首位開了南北士族通婚聯姻先河的女子。
同為崔氏女又都來自北方,老王妃向來和朱老夫人交好。
朱老夫人沒和老王妃客套,隻走近曹壬床邊,細細看過他後,安慰道:“妹妹關心孫子我能理解,别說什麼罪過不罪過的,先看診要緊。”
朱家的醫者得令後,未作猶豫,立馬上前把脈,然後打開随身攜帶的藥箱,拿出銀針紮了起來。
朱氏醫者紮針技術精湛江東無人不知,如今見他迅速紮完針後,曹壬竟悠悠轉醒。
老王妃激動得連連雙手合十道:“阿彌陀佛,佛祖保佑,總算醒了,君期可還有哪裡不适的?”
曹壬醒來後,想起暈倒前小友好像哭了,迅速環顧了一眼,沙啞着回,“讓祖母和母妃擔心了,我如今尚好。”
大家這才松了一口氣,醫者交代道:“公子隻是累了,休息一下便能恢複,至于舊疾,恕某醫術不精,還是等醫仙回來再讓他診治吧。”
老王妃連連感謝朱氏醫者,皆被他辭了,朱老夫人反而勸慰道:“讓君期先休息吧,好在有驚無險,你也先休息一下吧,我過幾日再來。”
老王妃忙回:“豈能讓姐姐再勞累,待孫兒好了,我親自帶他去府上拜訪您。”
朱老夫人也未再客套,帶着醫者就走了。
不多時,聽下人報陸氏太守夫人拜訪,老王妃又打起精神和魏氏寒暄一番才把魏氏留給顧王妃接待,自己休息去了。
陸弘和陸萸着急見到曹壬,和兩位王妃問過安後直奔曹壬的院子。
才一進屋,陸萸便見到曹壬臉色慘白如紙,她心中咯噔一下,急切走至床前,見他醒着,心底這才一松。
陸萸跪坐在床前,忍不住紅着眼眶道:“下次你一定要提前告訴我。”
曹壬虛弱一笑,回道,“這次讓你們擔心了,沒有下次了。”
陸弘見好友身體如此虛弱,卻還強打精神安慰妹妹,忙道,“既然已經醒了,就先好好休息吧,我們改日再來。”
曹壬實在沒有力氣說話,隻笑着點了點頭,眼中滿是安撫的看着陸萸。
陸萸也不是矯情的人,知道來日方長,立馬轉憂為喜道:“我給你準備了一份驚喜,過些日子材料齊全了,我就來看你。”
聞言,曹壬輕輕點了點頭,小友眼中的光彩又回來了,真好。
曹壬再次入睡,方言送陸氏兄妹出來,順道說起了曹壬的舊疾。
前任南安王妃性格剛烈,非要帶着剛滿月的曹壬和離歸家,老王爺夫婦再三挽留皆未果。
因那時候曹壬太小,受不了一路北上奔波,從而導緻體弱多病,後來在曹壬六歲那年冬天不慎落水感染風寒後,落下了病根,至此常年纏綿病榻,一到冬春季節舊疾就會複發。
曹壬八歲那年,徐醫仙甚至斷言他這樣的體魄可能活不過二十歲,也是他八歲那年,曹善被立為世子。
本來這些都是王府的秘密,但方言想到陸氏兄妹皆是少主的好友,又怕以後還出今日這般狀況,方言終究把秘密告訴了二人。
“祖母在建初寺給我點了長明燈,待滿二十歲加冠,我會去還願皈依佛門。”
這是當初曹壬告訴陸萸的心願,原來這個二十歲還有這層意思,她一直以為好友是想在行冠禮後出家。
兄妹二人聽了方言一番話,久久未能言語,甚至都沒和方言作别就渾渾噩噩的上了馬車。
魏氏早已候在車内,見長子沒有騎馬跟了上來,向來穩重的他今日竟然如此奇怪,忍不住問:“不是說休息一下就能恢複嗎?難道病情又反複了?”
陸弘搖了搖頭,長長的吐了一口氣,似要将心底的憤懑吐幹淨,然後低沉着聲音和魏氏說了方才方言的一番話。
陸萸從王府出來後一直魂不守舍,她一遍遍回想着和曹壬相處的時光,隻差一點點,他就能成為一個既陽光又朝氣蓬勃的少年,明明隻差一點了,現實卻将一切狠狠打碎。
如今再看她那未知的将來,與命不久矣的曹壬相比,簡直什麼都不是。
那個少年将在最美的年華凋零,沒有什麼比這更讓人惋惜的了。
魏氏聽了長子的轉述,也是心底止不住惋惜,那少年,當真可惜了。